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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败的城隍庙中，王莫离开后，立像中走出来面容熟悉的精瘦老者。他抚摸着桌案上的金印，干干净净的金印之上，唏嘘不已。

这块金印上面沉积着北海城的过往，也是曾经城隍爷的辉煌见证。

老者甚至在想，如果当年没有万剑齐发，老城隍也没有开解三尸，被人偷袭而亡，这北海城会不会还是现在的样子呢？

只是当年的他临死之前，还用四兽神印将三尸封印起来，让老者怨恨在心。

“你说你死都死了，为什么还不让我们活的舒服一点？”

千年之前，修神者从敕封神灵晋升为神庭帝君，必须要斩三尸，飞升天界。所谓三尸，即修神者的善念、恶念、执念，是练神者修炼之路上最大的阻碍。

成为神君之前，善念、恶念、执念过于强大都容易坠入旁门左道，前功尽弃。斩掉三尸，心神守一，修为便能一日千里。

可这三尸，便是世间的毒。若是失败，将会对人世造成巨大影响。

……

他手掌一翻，一个白色的小绒球正躺在他的手心中。白色的绒毛看似轻柔可爱，然而这毛发上凝聚的杀伐之气，丝毫不亚于昨夜的电闪雷鸣。老者面色苍白，还因为和空中的无名存在对拼而元气大伤。

刚刚祭出金印，就看到他突然张开嘴巴，一口吞掉了手上的白色绒球！

金印悬浮在老者头顶，镇压着他体内此刻正在乱串的沙发之力，老者身上单薄的衣衫印出一道道血迹，就连他的眼角，鼻孔，嘴边都在同一时刻流出鲜血。

可惜，他对此视若无睹。非但如此，随着身体发出劈里啪啦的声响，老者面孔上还流露出束舒服的表情。

这也难怪，四兽神印乃是星辰之力凝聚的青龙、玄武、朱雀、白虎上古四大圣兽，用来镇压并不完整的神灵之体。然而，四兽神印本就是能量的化身，对于元气大伤的练神者来说，也是最好的补品。

如今的老者也打算离开北海，只要城隍庙还在，哪怕没有香火，他也会魂魄不灭。

片刻之后，老者身体中没有了古怪的声响。只见他一抖身上的长袍，刚才的伤痕都像是幻觉一般，彻底不见了痕迹。

“当年之事与老朽无关，老朽只想离开北海城啊。”

……

一切妥当之后，老者也打算起身离开城隍庙。

然而，当他刚刚迈出城隍庙的大门，一位骑着青牛的莽汉刚刚好，骂骂咧咧的从青牛背上跳了下来。他把手上的缰绳胡乱的套在一旁的石墩上，却看到青牛靠近石墩，牛角一挑，就把缰绳挑开来，然后大摇大摆的消失在两人身前。

老者并没有开口，他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强大的压力。反而是莽汉扑打扑打身上的风尘，抬头看向破落的城隍庙。

“可惜了，当年那样一座辉煌的庙宇，现在变得如此破败，早知道老道士我拿来当自己的宅子了。”

看到对方并没有看自己，老者迈步就要离开。对方声音中的调侃突然消失，显得有些沉重，

“喂，你不是他吧，他去哪了呢？我还要还他的人情呢……”

老者转过头去，

“他是谁？不知阁下又是哪位呢？”

刚才的一瞬间或许是错觉，莽汉又恢复了原本的轻佻腔调。

“嚯，没想到这大梦的修炼者还真有人不认识老道我呢……那你可听好了，老道我是大梦第一天才道人，御印亲封大国师，观一道辈分最高的老牛鼻子是也。”

老者摇摇头，表示不知道，这次他转过身去，确确实实的消失在了莽汉的视野中。

莽汉看着老汉消失的方向，突然间开怀大笑，爽朗的笑声似乎直插云霄，震天动地。只是，路边偶尔路过的行人都下意识躲远了莽汉。

大家看向莽汉的目光，都像是在看傻子。

……

时间过了很久，莽汉终于不笑了。

他揉了揉脸上快要笑僵的肌肉，眼角似乎有一颗晶莹的泪珠欲拒还迎。

“当年看你就是这副老脸，如今怎么能不认识我了呢？还是说，五百年之前，万剑之下，你真的被他们彻底斩杀了？”

“这怎么可能？”

“当年师尊道果消散，我自己跑上门来，在你庙前跪了三天三夜希望你能救我师尊。谁曾想，你连忘川河中的冥鱼都能捞来。那忘川河，可是幽冥的界河，古往今来从未有活着的生灵能够踏入。”

“可你不但踏入了，还回来了，你又怎么会死呢？”

莽汉走进破败的城隍庙正殿中，回想着当年年轻的自己，再次被感动的热泪盈眶的丑态，眼角那滴晶莹的泪花最终落下。

“就算是我跪了三天三夜，也抵不过你的恩情啊。师父他老人家没有吞下冥鱼，反而让我吃下。我才知道，这原本是天下间最难的修炼之事，可以是这么简单。

别人都说是师父临终前把自己的道果灌顶给了我，让我从一个不起眼的小道士，成为大梦万里江山中炙手可热的大国师。可我知道，冥鱼才是这世界最珍贵的宝物。我啊，还是托了你的福。”

“一个小道士跪三天三夜哪里值这么珍贵的宝物呢？五百年之前，我缺席了那一夜。五百年之中，我却是没脸见你。我这道，此生也会终止于此。”

“你怎么就死了呢？”

五大三粗的汉子，说起话来语无伦次。

从先前的大笑，再到现在的低声抽噎，那样子疯疯癫癫，却又闻者伤心。

不知道这道士模样的莽汉是偷了观里的香油钱被逐出师门，还是因为摸了娇俏娘子的小手，而被削了道籍才会如此伤心。

……

“到了现在，我也会死在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