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天沉,朦胧有亮意,树梢上的油灯也快燃尽。
幼章拢了拢披风,感到晨风,吹得人微冷。
那头真真是坐了不少小僧,佛珠转得顺溜。
幼章往后厢走去,想着这个时辰,那暂不念经的藏书阁应是安静的,既无事,不如先去那里翻阅翻阅经书,好打发时间。
门口看门的僧侣见着她来,幼章解释一声,僧侣提着油灯与她,“姑娘自请。”
幼章提着油灯往二楼去,她虽不爱佛经之礼,但从前家里也为老太太等人抄过,这里往后走,看见那一排整理的齐整的书籍处,只有一本是倒立了过来。
她顺手给它理正了,却见着这经书第一页似被人撕扯了去。
心里正疑惑着,窗外一阵风,吹得幼章披风掉落,幼章手掩额前,挡挡风意,回头看,发觉那纱窗先前被风吹得吱吱作响,现竟又停了下来。
她抬高手里的油灯,灯还燃着,索性没被风吹灭。
附身去捡地上的披风,刚刚触到,便见着从这里望去,前头一道人影撒下。
幼章无心去捡披风,心里警惕,怎这里有人,前头竟一点也不出声。
她缓步走去,捏着油灯的手柄,有些出汗,“是何人在那里?”
一步两步,幼章觉得只听得见自己的脚步声,走过书架,看着那里小椅上确实坐着一人。
幼章抬高油灯,想去看个真切,那人便转过了身来。
三叔——
幼章顿松了一口气,走上前来,“三叔怎么这样早就来这里?”
他手里在整理书册,拿卷绳捆绑,听见她问,顿时失笑,“你何必问我?”
将书册放在一旁,手里动作不断,“前头是惊到了?”
幼章放下油灯,脚也觉软了二分,“可不是,三叔在这里怎么也不出个声,好不吓人。”
葛思珉从微薄灯下看她,神情突然凛冽,“既是吓到了,还往前走,可是不明无畏,须不知疑心甚重也毙其身,还不当心?”
幼章心一惊,三叔又像那时老公房桌上一般,神情冷峻的骇人,只微微一句,语气何其严肃。
幼章受不住他这样直愣愣的眼神,先避开眼去,看窗外。
半晌,绕着手指,说话有些颤抖,生怕三叔再怪她扰了他晨兴,“幼章知错。”
幼章紧张,这里嗫嚅,葛思珉见着了,半晌才压下冷意,挑开了油灯,屋里顿时亮堂了不少,“无事,你只小心些为是,回去罢。”
幼章点头,提着裙子就要往回走,正要告退,窗外乌啼一声,从树头划过。
这一声凄厉,顿叫幼章又惧怕了起来,不怪她多想,这时乌啼,寺里人最讲究此举,怎容得有这样的声音,她当即回头,顾不得前头三叔赶她走,“不知主何吉凶?”
后头看,三叔端坐在席上,长发放到肩前,听到幼章急切一问,看向窗外,“禅门禁地,何有吉凶,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难有两全法,不在一声里。”
幼章怔住,禅门一戒,不打诳语,三叔是真真的仙家人了,她怔怔,“哦。”
“幼章告退。”
幼章从阁楼走出,还了门口僧侣油灯,“多谢”
“善哉善哉。”
听见正门吱嘎一声,被掩上,葛思珉再忍不住,胸上憋极,一口血水吐出,将压不住,咳嗽两声,用手堵住。
帘幛里看楼僧侣走出,“先生。”
上来扶起他,“先生恐重创难压,我去叫人。”
葛思珉反压他的手,微微用力,“且慢。”
葛思珉胸口已有鲜血溢出,打湿他深色衣襟,他克制不住,只用微喘声音说话,“她在外面,能听得到。”
僧侣不明,不知他在说何人,又是否在惧何人,暂先听他话语,“稍等,我从后门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