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正院檐下回廊向东,有一条南北夹道,两侧都是高墙,只在墙上开个小小的侧门,过去便是东路三院。格局似中路而小,想来当日是不当班的下人所居。
西边虽也有夹道,却不是房子,而是一片花园,统转一圈也不过盏茶时分,却是山石林泉都有,可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了。
黛玉见这宅子布置得雅致,心中欢喜,只催着叫搬进来住。乌香知她还是少年心性,喜欢新鲜,便笑着劝道:“这里原是姑娘祖宅,姑娘是正经主人,如今要住也是理所应当的。只是一样,这上上下下的只有咱们几口人,且没有惯做粗活的,要收拾怕耽搁得时候长了,姑娘等不得。何况姑娘身边两位大姐儿要是累着了,姑娘岂不要心疼呢?”
黛玉没听她说完就笑了,看着她道:“你跟我说缺人手就完了,哪用绕这个圈子!是我想得差了,咱们先到外面租个现成的房子来住,再找人来慢慢收拾。我极爱这园子,一定要住进来的。”
“那是自然!”乌香见她听劝,也高兴道,“这里就是姑娘的家了,怎么能不住在这儿!我们先去赁房子,明儿一早找人牙子来买些老到家人是正经。”
乌香这一说,黛玉也想了起来,因看此地不好说话,先跟着她们出门另找住处。等忙了半日,众人安顿下来,方又叫回她来问道:“你们在我府上,是怎么个说法?乌姐姐算圣上的人了,倩语思云、还有桑宁他们呢?是典契还是卖契?文书是你收着不是?”
“诶哟我的姑娘,这可折煞了我了!”乌香想不到她问起这些事,先笑着拍了下腿,分说道,“我算是哪牌儿名上的人,哪里就是圣上的人了?圣上叫我服侍姑娘,姑娘就是我主子,决不肯有二心!倩语思云他们都是卖倒的死契,咱们府上的人,契约文书都在我这里。我本想着姑娘是娇客,怕也不懂这些,一直替姑娘收着。姑娘要是要,我回金陵就交给姑娘。”
黛玉点点头,心想皇帝待自己倒是特别优厚,不但给封号,还给了这一批人手。既然卖契在自己手里,他们是断不会有二心的。
至于乌香,她原是皇帝的属从,不可以下人相待。但听她意思,皇帝派她来日,就叫她改投自己,自己既然挂了县主的名儿,说不得也要给她个前程,方为始终。
如此想罢便道:“乌姐姐办事周到,我是信得过的。问这个也不为别的,我想着之前倩语思云还有桑宁他们几个,跟我办了不少事,也连累他们许多,我心里过意不去。连着咱们府里其他人,我也不想拘得太过了,要是人家另有前程可以奔,还是两便的好。所以我想着回去就跟他们说,将死契改为活契,许他们赎身回家。连咱们在这边买的家人也照此办理,乌姐姐说可使得?”
乌香听了惊讶万分,总没想到这位娇怯怯的姑娘,谈起管家之事来也有如此胸襟。她既然如此,自己不能不为她多多打算。因想了一想方道:“姑娘是一片仁善之心,久后必有福报,这也不必说。只是现在说这事终究早了些,姑娘这才受封多久?如今又添了这边的宅院要打理,两边都还没立起来呢,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府中下人虽是厚道的多,也免不了有人打错主意,见利忘义的,真拿言语蛊惑众人,一古脑豁腾起来,姑娘倒不好处。照我说姑娘有这个心,暂且先按下不提,等过个几年,人也使熟了,宅子内外都管起来了,姑娘再说这赎身的事,也算他们劳苦了,姑娘给的恩典。姑娘说是不是呢?”
黛玉听这乌香伶牙俐齿说了一篇,所思虑者倒比自己更深一层,心下也下分敬服她。因笑道:“就照乌姐姐说的办。”
乌香便又凑趣说了些话,见黛玉没有别的事,自出去找人牙子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