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漠听陈成文说到此处,前因后果都已大致明了,后续无非就是孙河开车将他们都带了回来,而姜朵的伤愈合极快,因此至大夫来看时才会说她的伤并无大碍,甚至比许漠还要轻几分。
许漠又问陈成文,“那姜朵怎么会还没醒来?”他听了这么多,只觉得无启人的体质的确很让人羡慕啊,只是在亲眼见到陈成荫以那种血腥方式对待姜朵,加之姜朵到现在还没醒来,又觉得放心不下。
陈成文摆摆手,“没事儿,我虽然不是无启人,但估摸着她这种昏迷不醒,只是在养伤而已。因为愈合能力比旁人快,所以在愈合阶段也更加耗费体力,不过是睡着了而已,没大事。”
说着,他俩都同时向后望了一眼,却发现姜朵已经醒了,此刻正站在屋门前看着他们两人。
这让两人都吓了一跳,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醒来的,具体都听到了多少。正是秋风瑟瑟的时节,此时的平州村内还不断有山风吹过,而姜朵只着单衣站在风口,人又瘦弱。
许漠见着,迟疑一下,还是起身说道:“你才醒来,别站在外面了,先进去吧。”
姜朵并没有动,只是对着陈成文问道:“顾晓琴,是怎么死的?”
陈成文呼啦一下站了起来,起身太急,连带着身下的小板凳也被踢翻。许漠也皱了皱眉,心下觉得不对,这种奇怪的感觉是因为姜朵对顾晓琴的称呼吧?她怎么会直呼顾晓琴的名字?
正想着,陈成文已经激动得开口道:“你……你恢复记忆了?”
姜朵点了点头,似乎恢复记忆也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她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她是怎么死的?”
陈成文却显得有些激动,他期期艾艾地看着姜朵,继续说道:“我听陈成荫说,他本来是要去找晓琴拿回薲草的,谁知她不愿给,说这薲草要留着等你回来了,再交给你。然后,就……你也都知道了。”陈成文摊摊手,脑袋也耷拉下来。
他还记得自己这个外甥女以前小小的样子,在歧舌的最后那几年,那个小小的女孩子总是会跑到自己身边问东问西。也正是顾晓琴把姜朵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女儿,陈成文也自然将姜朵视为了一家人。
“你们是不是特意让她接近姜港的?”姜朵这话问得没什么感情,让陈成文心里有些发虚。
“是他们,和我没关系……”陈成文小声辩解着,“歧舌知道姜家后人会在一百二十年后去北山抱回破土而出的你,因此提前安排了晓琴去接近姜港。可是,他们夫妻二人将你抱回来以后,也是当亲生女儿来养育的,不然晓琴也不会这么多年一直带着你东躲西藏……”陈成文还想替顾晓琴解释几句,却再说不出什么话来。实在是,他也不知道这么多年来,顾晓琴独自一人带着姜朵是如何生活的。
“她体内是不是被你们歧舌植入了蜥尾?在这里……”姜朵向着锁骨附近比划了一下。
“应该是吧,一般来说每个被派出来的歧舌人都会在体内植入蜥尾,以方便定位。”陈成文说道,蜥尾实际上是歧舌人在巨蜥尾部所取下的第三根骨节。他们将骨节打磨成薄薄一片,放入外出执行特殊任务的歧舌人体内。歧舌人会根据这片蜥尾,追踪到他们的行踪,就和定位器一样。
陈成文这才回神,既然顾晓琴被植入了蜥尾,这么多年来她是怎么带姜朵躲避歧舌的追查的?
而在姜朵心中,一直都保留着一个片段,那是她认识许漠的第一天,陈成文被砸伤住院。下午,她回到解放西路的家中,只听到屋内还有声音,顾晓琴上衣还有一颗扣子没有扣好……
她闭了闭眼,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当时那屋里的人应该就是陈成荫,顾晓琴应该是被重新植入了蜥尾。
再次睁眼,她眼眶有些微湿,“如果要取出这个蜥尾,是不是很难?”
陈成文倒吸了一口凉气,“取出来?那肯定难啊!这蜥尾被植入一段时间后就会和人体自动融合,要取出无异于刮骨剃肉,那多疼啊!一般来说,就算任务完成,这蜥尾也不会被取出,因为太疼啦!”他话说到这里,突然不动了,原本就瘦得凹进去的双眼更是夸张地转了转,不会吧,可是顾晓琴带着姜朵好多年消失在歧舌的视线中,也只能是这样,她竟然把蜥尾取出来了!
“我知道了。”姜朵的双眼已经变得湿漉漉,她不想让许漠和陈成文看见,只是转过脸去,“我有些累了,先回去休息一下,谢谢你们了。”
陈成文还想追上前去嘱咐几句,又被许漠拦住。
“让她一个人待会吧。”许漠说道。
“可是,我还没说完呢。她可要有良心呐,晓琴这么多年不容易的!”陈成文还想替顾晓琴说几句呢。
“她应该都知道的,我们要相信她。”许漠对陈成文说
陈成文叹了口气,就这样看着姜朵进了屋内。
姜朵整个人都觉得手脚发软,心跳如雷。她摇摇晃晃走到床前,整个人直接跌在了床上,直到重新在床上躺好,这才长长地喘了口气,感觉眼前重又清明起来。
如此看来,那次屋内的人的确就是陈成荫了,他是来给顾晓琴植入第二片蜥尾,好让她重新进入歧舌的掌控之中。那究竟顾晓琴是什么时候取出了第一片蜥尾的呢?想必该是姜港死后,顾晓琴才终于下定决心要带姜朵离开,再不受歧舌摆弄。
只是那样痛苦的过程,她一个人是如何默默承受的?而自己那时在做什么?大概是在无忧无虑地长大吧,虽然过早的经历了亲人离别之痛,但姜朵现在想来才觉得自己其实一直都是被保护着长大的啊。
这样想着,她将被子一直拉过头顶,挡住了双眼,这样才觉得安全。
是的,她全都想起来了。
想起了一百二十年前,甚至更远更远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