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丈从衙门回来已是下午。早有下人将府里早上发生的事禀报给他。从前温文尔雅的公子好不容易才从痴癫不语中有些好转,怎料一开口竟性情大变,出言不逊顶撞夫人,这可是件大事。怎敢不速速报与老爷知道?
芸儿悄悄说,老爷直接回了思懿堂去看夫人。
姨丈性格耿直不善言辞,姨妈又那般高傲冷淡,这两人的个性都不算随和,按理说相处应该寡淡,表面看起来也的确如此,但每逢大事,其实往往更多是姨丈听从姨妈的。不知是否是姨妈的美貌发挥了作用,毕竟英雄难过美人关嘛。再说,我私下觉得,姨丈除了官做得比父亲大些,倒真没怎么瞧出有英雄气概来。
老太太和姨妈在书房呆了好一会儿才离开。走之前,二表哥只对着她二人低头一起行了个礼,并未言语。姨妈也对他冷着张脸。至于那只从刘大人家讨来的猫,我不敢让它在二表哥面前出现,只能命芸儿带回我房里去。看着它,难免会想起绒球儿,心里便不由得不痛快。一只猫而已,姨妈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呢?就算它的血统比绒球儿高贵,在我眼里,还是绒球儿更可爱些。也许是先入为主的缘故吧。我托着腮盯着这猫琢磨。
午饭时,二表哥少吃了些东西,既不更衣也不洗浴,依旧一身狼藉地歇在书房。我有心劝他,却不敢前去自讨没趣。唉,也许在他心里,我是个卑鄙而懦弱的同谋者也说不定吧。
山雨欲来风满楼。涤松苑的下午静得出奇。我总觉得这事怕不能就这么善了。
终于,晚饭后,姨丈命人来请二表哥和我去思懿堂。恐怕少不得挨训吧。毕竟顶撞自己的母亲终归不孝。而我这个为人妻的,似乎这些麻烦正是由我带来的。冲喜没冲成,倒冲出个忤逆子来。
来人是思懿堂侍奉姨丈的亲随董诚。董诚约莫三十出头左右的年纪,身材魁梧,有一双圆眼睛,外加一副黑亮的络腮胡。看起来有些凶。不过,听丫鬟们说,他自小就跟在姨丈身边伺候,也算看着二表哥长大成人的。
二表哥因极大的悲愤之后,似乎有些脱力,再加上连着两日没怎么好好用饭,即便佑安扶了他右臂,走路都依旧有些不稳。我心里忐忑,脚下便不由得放慢。看着二表哥这样,有心走近一步扶他一把,却又怕被他拒绝,面子上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