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州前年大旱我自然是知道的。我与母亲赖以为生的几亩田因干旱颗粒不收,这才迫不得已前往京城投靠姨妈。若非家境所逼,母亲又怎忍心在别家悔婚时,答应我匆忙代嫁入章家?
扭头看着二表哥,心想,不知这算不算因祸得福呢?那固安郡主若此时此刻见着二表哥,一定悔得很吧。
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及,我难免有些怜悯起跪在脚下的男人来。
男人垂头抹着眼睛,哑着嗓子道:“他们恐怕早都不在人世。”
二表哥头也不回,“噢?”了一声。
男人道:“本来家贫,因小人又整日只知埋头读书,一心求取功名,家中生计全仗着妻子维持。谁知前年大旱,颗粒无收,家中米无一粒,面无一瓢。妻子饥寒之下身染重病,一病不起。未到年关,便抛下小人与两个幼子去了。”
店家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
咏梅芸儿都是因家贫才自幼卖身为奴,听了他这番话,不由得抬手抹泪。佑安却是因父母双亡,被婶子卖入章府为奴。此时也一脸怅然,再无往日的轻松活泼。章凤虽是家生子,自小衣食无忧,见一个男人如此痛哭流涕,也不由得动容。
我忽然想起那个偷吃祭品的秀才来,问:“孩子呢?”
“孩子,”店家又抹抹眼泪,“五岁的小儿饿得全身浮肿……另一个大的,趁着还有口气,小人将他卖给沿街卖艺的,只求饿不死。”
我垂下眼睑。饥饿的感觉,我并不曾亲身经历过,然而,耳闻目睹的却一点不少。我幽幽叹口气,看向二表哥。哪知迎面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他平日的冷傲少了几分,目光中既有意外又有同情。
“官人。”
“夫人。”
我俩同时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