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外公啊,”杨母脸上有了些切实的笑意。
“你外公总是满脸的笑意,我小时候爱吃团圆饼,你外婆就特别为他老人家加工加料,做鸡油豆沙枣泥馅儿的,摆在他床头任他吃,我就总跟进跟出,不用说,又油又香的枣泥饼,一大半总入了我的肚子,银色的月光下,我和你爸爸就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听着你外公讲你外婆少女时代既能干又热心照顾邻居的事情,你外婆却说这些事都是你外公添油加醋编出来的。”
杨逸却相信,她的母亲就是这样子。
“娘俩儿在说体己话?”
“婶子,叔!”杨逸起身招呼着,端出四个盖帘,只怕上百个饺子也不够吃。
莲花叔憨厚的笑笑,抬出剁肉的砧板将杨母洗过的肉切成小块,抡起两把厚重的铁条左右开工的剁起饺子馅儿来。
杨母和莲花婶提出个大塑料盆放了两个小马扎坐着摘菜,嘱咐杨逸将水管子接出来放了一大盆子的水,将摘好的菜一股脑的倒进去慢慢的清洗。
“小逸收一下绣架!”
“欸!”估摸着今晚不会绣了,杨逸端起绣架往屋里走,不太称手,杨母纳的鞋底堪堪掉到莲花婶面前。
“世间真有你这种人,花这种冤枉心思!”
久远的记忆从手上鲜亮的海棠花上浮现出来,母亲绣花的时间大都在中午吃了中饭以后,下午烧午饭以前,晚上呢,吃过晚饭后,凑在不甚光亮的煤油灯下,那时候自己是禁止动手的,大都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了。
白天绣花,杨母偶尔会伸个懒腰,打个哈欠,杨逸追问母亲为什么不睡午觉,杨母总说:“听说过早起三朝抵一春么,多少事儿要做,哪有时间睡午觉!”
杨逸总要争辩:“看您眼皮塔拉下来都要用灯芯草来撑了,睡眼朦胧,绣出来的花就不漂亮了!”
杨母柔柔的笑:“你放心,我从小绣花绣到大,就是闭着眼睛绣出来的花也鲜活!”她把手里已经绣的两朵梅花,伸的远远的,眯着近视的眼远远近近的看,非常满意的样子,而自己一瞧,也确实好看,最灿烂的花朝汇聚在那小小一方棉布上。
“这双寄去给你爸爸过年穿,还要再绣一双……”
“给我!”杨逸抢着说。
“你小孩子穿什么绣花鞋!”
“那么给谁?”
“给你那个如花似玉的王阿姨!”
她马上暴跳起来,“您为什么要给她绣,为什么?”
“你不懂,我只绣一双,你爸爸会把他给她穿,自己反而不穿,倒不如索性做两双,让他们成双成对去!”
母亲说这话时,脸上有一种特别的斩钉截铁,而在院里的莲花婶子凑巧听见了,便说了这样一句:“世间真有你这种人,花这种冤枉心思!”
那时候的自己也是这样的想法,花这种冤枉心思!现在的她再一听,却明白了,脑中冒出一句诗来:“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