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立刻关押了起来,帝都有一巡抚正巧在巡视南部诸郡,我便被交由他审理。
我看着穿官服戴官帽、人模狗样的他,“噗嗤”一下冷笑了出来。那巡抚名叫徐云鹤,是我曾经的同窗同僚,若不是他在变革前夕突然倒向了当今皇帝的一方,我们不至于败的如此惨烈。
造化弄人,这话不假。
“我从官多年,悟出了一个道理:这世间所有不得好死的人,都是被自己作死的。文若,你就生了张不得好死的脸。”那个见风使舵道貌岸然五毒俱全的家伙,一开口就是在扯卵蛋。
被绑在刑架上的我冷冷地盯着他,我努力搜罗着能有什么话能羞辱回去,但我失败了,因为怎么看都是我更狼狈,我再怎么说出恶毒的话都像是一个溃兵的跳脚。我只得把头一歪,不去看他那张令我恶心万分的脸,我说:“随你怎么说吧。”
那徐云鹤露出了我最厌烦的假崇高假仁义的嘴脸,他说:“文若,看在你我同僚一场的份上,你把前温王的下落供出来,老实交代你们这些年组织了哪些谋逆之举…”
“有完没完?”我打断了他,“还废什么话?直接动手吧!”
他的面色明显不快,因为我对他的假仁义的不为所动。他恼羞成怒,命手下开始用刑。这让我很快后悔了起来,我不该逞一时口舌之快。但屈服求饶会让我憎恶的人身心愉悦,这我自然是不甘心的,好像我生来就是为了惹得别人不痛快。
皮鞭像雨点一样密集的落在我的身上,向来怕疼怕死的我自是受不了,可那只是我将在这地狱中所受的千分之一。
比缝衣针还要粗的大针头戳进我的指甲盖,我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十指连心。一桶辣椒水被灌进我的肚子,我感觉自己肠胃受到了腐蚀。我被揪着乱发一头扎进水里面,白昼变成黑夜,在无光的水下,我几乎要窒息,肺也几近炸裂。身旁的烙铁被烧红,又把黑夜映成白昼,那片滚烫被贴到我的胸口,血肉被烧得滋滋冒烟,烤焦了的气味竟唤起了我这些天里日日吃馊饭的饥饿…
徐云鹤得意地看着,继续着他的假仁义:“文若,你这是何苦呢?”
是啊,我这是何苦呢。
在模糊的意识里,我甚至开始搜寻有关温王的信息,我也希望自己知道他在哪里,我只是想知道,仅仅是知道。如果他还活着,我起码还有支撑下去的勇气。
夜里我躺在潮湿阴暗的牢房里,我不忍心捏死草席下的每一只蟑螂。它们是这里除我以外的唯一活物。这让我不由得想起那只被关在琥珀里面的甲虫。
我想着,唉,都怪它,若不是它,我现在起码还是个全乎个身体。
但事实上,我胸口那里的一层皮已经黏到外面刑房里的烙铁上了,我的好几个脚指甲盖也被拔了下来,不知在何处。人们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现在可真是对不住我死去的父母。
我想起我幼时顽劣,在阳光下拿着凸镜聚焦成一个高温的光点,移动着光点去烫死地上的蚂蚁。我胡思乱想,一定是虫类们来报复我啦,先是那只蛐蛐儿子游,后是被我关在琥珀里面的甲虫,现在是那些时不时爬到我身上的蟑螂,可能过一会儿它们就会把我弄死,它们一定在低声交流着要如何吃掉我。
我真是活该,我才明白,我不管多么强大,也不该那么漠视地上那些小虫子的性命。现在好啦,它们来报复我啦。
我的意识越来越混沌,我在梦里看见了我心中的理想文明,我看见蝉蝉在对我笑,我看见阿稚成了万人敬仰的天才,但愿他老了可别像我。我感到一重圣光沐浴在我头上,耳边像是奏起了仙乐,我大概是死了,我感到有一丝解脱。
一阵切肤的疼痛撕裂了梦境,刑讯又开始了,我并没有死,那只是梦。我耷拉着脑袋,麻木到感觉到痛了连抽搐都没有力气。
徐云鹤还在费尽心思想在精神上折磨我,他说:“文若啊,你说你,当年及时投诚多好。投诚了最不济就和兄弟我一样混个巡抚,你看你颠沛流离东躲西藏那么多年,还不是被抓住三推六问了,你图什么?”
“图自由。”我说。
这话像是惹恼了他,他语气变得咄咄逼人起来:
“自由?自由?自由是个屁!
你图自由?你有自由吗你就和我说自由?
我现在想杀了你就能直接杀了你,这叫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