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释回头,问:“饿了没?”
我老实的点点头。
玄释坐到一块青石上,解开包袱掏出块硬邦邦的馒头,又拿出条竹筒,说:“出来的匆忙,没多带干粮,你将就着吃些。”
我接了馒头和竹筒,刚想下嘴去咬,却又停了一停,问:“那你呢?”
玄释笑了一笑,说:“莫管我,我不饿。”
我放下心,狠狠的啃了一口,馒头极硬,我艰难的吞咽了,脸色有些愁苦,对玄释说:“馒头不如肉包子好吃。”
玄释脸色立刻变的严肃,道:“以后不许再吃肉。”
我被玄释的脸色吓了一吓,极不情愿的应了一声,又费力的去啃馒头。
玄释温声说:“慢些吃,喝点水。”
我拧开竹筒,灌了一大口水,这才觉得喉咙舒展,对玄释笑了一笑,说:“玄释真好。”玄释说:“怎么好了?”
我想了一想,道:“长的好,脾气好,还爱笑,又不嫌弃我是个妖怪。”说到这里,我脸红了一红,又急忙辩解:“我本来就不是妖怪,我是一只鱼。”
玄释又笑,笑的温温润润:“出家人慈悲为怀,我自是晓得,你只是一只鱼。”
我又高兴起来,继续与馒头奋战。
吃饱喝足,便要继续赶路。
这一路走的极是坚辛,玄释见我辛苦,便将禅杖给我,以做支撑,便是这样,也直到入夜,才到了要除妖的那户人家。
那户人家想来不大富裕,只一座篱笆小院,两间茅草小屋。
我和玄释站在院外,清楚的听到屋里有女子娇笑。
女人的笑声细细软软,笑完,道:“和尚是来化缘吗?”
玄释冷笑:“贫僧是来捉妖的。”
女人听完冷哼一声,便从茅屋走出。
唔,真是个美人!我看的呆了一呆。
女人小小的脸蛋,尖尖的下巴,极惹人心动。细长的桃花眼,眼角稍稍上吊,更显的风情万种,鼻子俏挺,小嘴樱红,身姿摇曳且柔软的像条水蛇。
我紧紧盯着女人,眼睛似乎着了魔怔,错不开位。
女人觉察到我的眼光,又轻笑了一下,那一笑更让人着迷,只觉月亮都失了颜色,我又怔了一怔。
女人说:“哪里来个不知好歹的和尚?自己且养了只小妖,却来管别人的家事!”
玄释高声叱责道:“休要胡言乱语!小鱼刚化人形不经世事,贫僧也只为度她一度,而你这妖孽不在深山修炼,却来人世以淫术害人,当真是罪无可恕!”
我听了心里暗暗发笑,玄释这个好脾气的和尚,大概是不太会说重话的,说来说去,也只是这样几个字眼,与当初对我并无二致。
我正愣神,又听玄释说:“将禅杖给我。”
我这才意识到,却还抱着那条粗重禅杖,犹疑一下,却没撒手。
又听那女人笑骂:“好个不知耻的和尚,你哪只眼睛见我害人?我与郎君恩爱,却要你来多管闲事!”玄释冷哼一下:“你道是恩爱,却是你那郎君与他家人一并求我来捉你!妖孽就是妖孽,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
女人面色变了一变。
却在这时,从房里冲出个男人,猫儿一般的窜到玄释身后,哆嗦的说:“大师,你可算来了,快收了她吧!”
女人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伸出根细嫩嫩的指头指向男人,问:“你要和尚来收我的?”声音里,竟有一些颤抖。
男人瑟缩着躲在玄释身后不肯出来,只低声说:“媚儿,人妖疏途,你莫再害我。”
女人厉声的指责道:“哪个害你了?你当初对我说的那些山盟海誓呢?你全都咽回肚里去了么!”
男人也提高了声音:“你又何曾说过你不是人?我想想每天都抱着只狐狸睡觉就觉恐怖恶心!”
女人脸色惨白,仰头狂啸一声,声音震耳欲聋,再看,女人的眼睛已经变得赤红,指甲亦暴涨了三寸有余,怒吼着扑了过来:“好你个无情无义的东西!我今天倒要掏出你的心肝看个明白,到底是黑是红!”
而这时,玄释快如闪电的从我手中抢过禅杖,拦腰扫向女人,女人腾空一跃,又伸了尖长的指甲扑过来,玄释将袈裟解下,直直的甩了过来,将我与那男人罩在里面。
袈裟里一片鲜艳的红,看不清外面模样,只听得打斗声声。
我躲在袈裟里狠狠的盯着男人,问道:女人可曾害过你?
男人想了一想,摇头说:“不曾。还将我母亲照顾的极好,又很顾家,买了线来织布,补贴了不少家用。”
我听了更觉气愤,声气更恶:“那你还让人来收她!”
男人抬头,一脸的惊异:“可她是妖啊!”
我恶向胆边生,竟提手狠狠一巴掌甩在男人脸上,大声喝斥道:“妖怎么了?妖又不曾害你!妖比哪个人类女子不好?给你挣钱给你养娘,将你伺候舒坦了,你竟还要反咬一口!告诉你,我也是妖,我现在就要吃了你!”
说完便掐住他的胳膊,在他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
男人吓的面如土色,慌张的撑开袈裟,屁滚尿流的跑走了。
我亦掀开袈裟,正欲追出去,便听玄释喊我:“小鱼莫要乱来!”
扭头一看,玄释立在院中,一脸的云淡风轻。而一旁,女人瘫倒在地,不见动弹。
我心忽然有些疼痛,颤声问道:“你将她打死了?”
玄释叹了口气:“没有,她没害人性命,该放一条生路,让她改过。”
我赶忙跑去将女人扶起来,女人身子很轻,轻的像玄释禅房中那条薄棉被。女人面色惨白,白的玄释禅房中的厚宣纸。
我将她搂在怀里,轻声安慰:“别怕别怕,不会有人收你了。媚儿,我知道你叫媚儿,我叫鱼落,我也是个妖精的。”
说到这里,我有些难过,我是不愿承认我是只妖精的。可如今,也许一只妖精,才更能让她感觉温暖吧。
我将她搂的紧了一些,说:我会保护你的,不会再让人伤害你。
媚儿终于睁开眼,直勾勾的看着我,看着看着,便“哇”的一声哭出来,这一哭,便哭了许久,哭的很凄惨很凄凉,我很心痛。
玄释依旧站在那,不动也不说话。
媚儿哭了良久才停下,低低的抽泣。媚儿说:“我恨男人。”
我皱了皱眉,看看玄释,玄释也皱了皱眉。
我对媚儿说:“可是恨没有用,你恨他,自己也不会好过。”
媚儿说:“那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