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期又拉了我的手,真切的道:“如今清儿有孕,我即便再不喜,却也不能负她。可我发誓,我妻只你一人,除了你,我今生谁都不会再碰!”
我心里真真为难,实在无法在这般情真意切的表白前说些残忍的话。
沉默了良久,又听子期低声说:“小鱼,这般,你可愿跟我回去了?”
我叹了一叹,挣了他的怀抱,认真的望他:“子期,你站远一些。我怕吓到你的。”
子期楞了一愣,又爽朗的笑了几声,道:“小鱼放心,我胆子大的很,你要拿什么吓我?”
我又叹了一叹,轻轻揭开脸上的面纱。
子期呆了一呆,随后踉跄着往后退了一退。
我苦笑,拿手摸了一摸,唔,这满脸的紫红疙瘩,变化的委实夸张了一些。
子期该是被吓的狠了,连声说了几个“你,你,你……”便再没了声音。
我有些惭愧,却要装的哀伤,道:“我病了。子期,小鱼病了。玄释说,小鱼脸上的这些恶疮,怕是一辈子都消不了的,就算消了,也会留下大片大片的疤。”
子期深深的吸了口气,将声音放的缓慢又轻软,道:“小鱼,你莫怕,我一定会招人医好你的。莫听那玄释胡说八道,等我一会去寻他,倒要好好问问,他却什么时候学了医术!”
我默了一默,想来子期是急着见我,竟没有发现玄释在房内吧,只得出言提醒:“这便是玄释的禅房。玄释就房里。”
话说完,房里一片寂静,寂静的分外尴尬。
良久,玄释抬脚,迈了出去。
子期脸色十分不好,先是生生被我吓的煞白,后又生生被我窘的羞红。一来一去,又变得灰颓。我心里十分愧疚,又软了音去哄他:“子期莫怕,就是丑了些,却还是小鱼,不会伤了你。”
子期脸色稍缓,道:“我不怕的,知道你是小鱼,我就不怕了。你这样,却是不适宜进府了。总要有下人伺候的,若被哪个多嘴的传了去,小鱼的名声便全毁了。”
我连连点头。心里暗暗赞子期说话得体,明明是吓怕了,却不直接说嫌弃,为我留足面子。
停了一下,又道:“我回府以后就安排人去寻尽良医,总会将你医好的。”
我又点点头。在人间行走这些时日,总是能听出哪句是真心,哪句是客套。
子期似是迟疑了一下,又道:“那,我便回了。你莫多想。安心吃睡。”
我高兴的点点头:“走吧走吧,我出不得门,不送你了呀!”
子期似还有些心神不宁,出门的时候,被门槛绊了一绊。我暗暗叹气,子期被我一番惊吓,保不准今晚要做些噩梦的。
子期走后,玄释迈了进来。
玄释确是个道法高深的,直勾勾的盯我瞧了半天,却不见惧色。
我笑嘻嘻的凑到他跟前,问:“你不怕呀?”
玄释笑着摇摇头,道:“不管变化成什么样,我都能看到小鱼本相的。”
我有些不满,又道:“那我就拿这脸和你过一辈子呀!”
玄释快且干脆的应了声:“好。”
我失了失神。恍惚有种海誓山盟的错觉。
悠悠的风儿作证,天上的神仙作证。今日,玄释与小鱼定下相约一生的誓言。
夜,依旧拥着玄释入睡。玄释身子依旧僵硬。窝在他怀里正待睡去,却听他轻声唤我:“小鱼。”
我极是高兴,轻声应了。这两天,他睡前总是沉默,不肯与我说话的。
玄释问:“小鱼从未修行过,可记得是得了什么机缘才化作人形?”
我回想了一番,道:“除却你救了我,便再没什么了。”
玄释默了一默,又问:“可吃喝过什么特殊的东西?”
我又细细回想:“没有的,只是你救我那天,将手划破了,血滴到我嘴里。除这以外,再也没有了。”
玄释却不再答话。
我却有些奇怪:“怎么突然问起这些?”
玄释听了,却不回我,反问道:“你可是将我当作救命恩人,才这般信任?”
玄释这话,把我问的十分糊涂,思索良久,才隐隐清明些他许是怕我忘恩负义,在提醒要记住他的恩情吧。
念及至此,我连连点头,对他说:“那是自然地,你的恩情,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的。”
玄释“唔”了一声,声音压抑且低沉,又道:“睡吧。”接着又将我搂的紧了一些。
我呆了一呆。既惊且喜。
这两天,他从不主动搂我,都是我钻到他怀里,他一动不动像个石雕一般受着。
可今天这样主动,是因为知道我是一条知恩图报的鱼吧。
若早知道会这样,我肯定天天将他的恩情放在嘴边,一天念叨个三五百遍。
窗外有雨,沙沙的敲在窗上,偶尔温婉,偶尔飞扬。似在为我和玄释弹奏安眠的曲子。
我含笑睡去,满心都是欢喜。
这天,我醒的极早,醒时,恰看到玄释起身,我拉了他的衣角,问:“你要吃些什么?我要做饭给你吃呀!”
玄释笑了一笑,笑的眉眼弯弯,道:“你哪里会做,仔细伤了手。”
我将他衣角摇了几摇,讨好道:“我会的,会的。”想想,又学了戏本子里的词,酸溜溜的说:“恩公,就给小女子一次报恩的机会嘛!”
玄释却敛了笑意,黯然道:“小鱼莫再胡闹,我哪里能开小灶?”说完,便迈步离去。
我叹了一叹,当和尚总是有许许多多戒律要守,真是愁鱼。
可,我毕竟是条不凡的鱼,很快又想出了计策。
偷偷的溜去厨房。我要给玄释做饭吃呀!
玄释说不能开小灶,自是因为他要跟寺里的和尚一块吃。那么,小媳妇便只好升级为大家长,将庙里所有和尚的饭,都一并做了。
厨房很大。我望着许多的锅碗瓢盆与饭菜呆了一呆。
很多事情,都是说来容易,可真要做,却无从下手。
回想了一番,记起玄释说过,熬粥是极简单的,添了米与水,再生把火,就不用再管。
唔,那便熬粥罢。
笨拙的提了锅,添了水,又往炉灶里升了大把的火。便忐忑的等在一边。
良久。做完早课的法空师兄回来了。一进门,便将目光停在炉灶上,皱紧了眉头。
玄释与我说过,法空师兄,是个极有悟性的小和尚。只是那悟性,却都用在了做饭上头。奈何寺院众僧食的清淡,又没些个复杂材料,他空有抱负,却是无处发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