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什么时候可以见到她?我可不想眼巴巴等着她从宫宴上吃饱喝足出来,况且我向来耐心有限,最不喜浪费漫长的光阴等人,是以你的办法也比在驿馆苦等好不到哪去。”
沈舒窈对他提的建议直接否决,她虽人微言轻,但到底不是卑微之人。
他对她这种理直气壮的倔强气得失笑,抬手戳了一下她的太阳穴,“宫中宴会都是从下午开始,中间这么长的等待他们肯定会被安排在御花园游逛,这不正是你问话的好时机?”
她冷不丁被他戳得生疼,抚着太阳穴转过头瞪他,“不许戳我,本来这段时间脑子就不太好使,戳坏了你负责?”
“你想让我怎么负责?”萧玄奕凝视着她盈盈的眸光,忽然正经地问。
沈舒窈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太过随意了,她窘迫地避开他的视线,目光注视着远远近近宫灯下京城建筑朦胧迷离的轮廓,淡然道:“抱歉,请王爷宽宥我方才说话没过脑子。”
他依然在马背上凝望着她,许久,才漫不经心地开口,“你在我面前永远都要这样恪守本分循规蹈矩?”
“当然。”她毫不犹豫地回答。
万籁无声,吹拂涟漪的清风肃穆静止,一盏明亮悦目的街灯却在此时落寞,良久,他若无其事地追问,“为什么?”
沈舒窈望着那盏熄灭的街灯,在一隅昏暗的街角中,灯架上漂浮着几缕青烟,仿若梦萦消逝,无声无息,“因为你是皇族王爷,而我只是庶人。”
“那么七弟呢?他又何尝不是皇族王爷,为何你又与他如此亲厚?”萧玄奕自嘲地冷笑一声,语气冰冷若霜雪,“因为在你心目中权利地位并不是你衡量待人的标准,而是你自始至终都将我列为了,你认为应该疏远的一类。”
一时之间顾盼无言,她觉得与其耗费心思去解释这样繁复的事情,还不如置之不理来的简单。
萧玄奕看着她漠然的表情,心底翻滚的血潮似乎都要将他吞噬了,他深陷其中呼吸急促,任凭他如何挣扎反抗都难以为自己博得一线生机。
直到他不能自持之时,睨视到她紧紧攥住缰绳的手,这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泛白的骨关节上暴涨的青筋。
如此倔强又如此坚韧,她的隐忍沉默并非初见,只是这一次比以往让他的心情更加复杂了。
须臾,萧玄奕平息了高潮迭起的血潮,晋王府已遥遥在望,他轻声地喊她,“舒窈。”
沈舒窈闻声一脸错愕,她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叫她,而且还叫的那么自然,可是她也清楚身居高位的他从来没有失言的时候,是以她敛了心绪,应道:“诶。”
他看着她说:“这次进宫为避人耳目你得乔装打扮,不然你以女子之身堂而皇之跟着我入宫会累及你的清誉,上次你是为了面圣不得已而为之,而此次你虽然只是找呼延沁问几句话,但是宫中人多嘴杂,是以得委屈你扮做王府宦官跟在我身侧,不知你可愿意?”
“愿意。”她毫不犹疑,回望他,“我这些年为了查案乔装过无数身份,唯独没有扮过宦官,如今有这样一个机会尝试,岂不是很有趣?想想都觉得刺激。”
萧玄奕望着她微一点头,“宦官服明早我派人给你送去。”
两人已经到了王府门口,门房已经殷切地跑出来牵走了马匹,沈舒窈跟着萧玄奕进去,然后朝着各自的住处走去。
若兰瞧见沈舒窈回来了,赶紧迎了上来,“沈姑娘,我这就去给你准备沐浴的水。”
“谢谢若兰,辛苦你了。”她出于礼貌习惯性了道了谢。
若兰微笑道:“不辛苦,你总是这么客气,要知道你可是王府的贵客,这些本就是我分内之事。”
沈舒窈回到厢房将怀里的画像掏出来压在案几上,径直走到桌前倒了一盏茶,冷茶依旧清香四溢,入喉清爽提神,将她刚有的困倦驱散干净。
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若兰已经带着小厮们提着水桶进来了,待浴桶的水都准备好以后,各个又有条不紊地退下。
沈舒窈从衣柜里翻出睡觉的衣裙,然后将它们轻轻搭在屏风上,而后缓缓褪去身上的衣裳,将它们逐一放在浴桶旁的矮凳上。
她用手波动起水花,试过水温后才徐徐进入浴桶,让自己整个身子浸泡在其中,拿起一块皂角轻轻地抹在手臂上。
淡雅的香气仿佛置身在昆仑山上的瑶池圣水,白云在天,山陵自出,道里悠远,山川间之。
沈舒窈阖上眼感受凌云钟乳吸收天地精华,百年方得凝聚的一池圣水,如此浩淼浮空的神秘瑶池,使人如痴如醉乐不思蜀。
就在她沉溺其中昏昏欲睡之际,房门外响起轻微的敲门声,她的美梦瞬间破碎,猛地从浴桶中站起,凹凸有致的曲线映照在琉璃灯盏光芒下的屏风上,好一副美人出浴图。
她飞快地抓起衣裙胡乱套上,朝房门的方向戒备地问:“是谁?”
“是我。”来自萧玄奕浑厚冷清的声音。
“等一下。”
沈舒窈将衣裙的带子系上,用麻巾简单擦了一下头发,然后将它丢弃到一边,披散着湿漉漉的发丝打开了房门。
门前的他一手捧着整齐的衣裳,一手提着一盏精致的橙黄宫灯。
此时的他显然已沐浴过了,清爽的天青色长衫,墨发上用一只玉簪固定,其余披散的发还有隐隐水渍,见到王爷亲自为自己送来明日所穿的衣裳,沈舒窈赶紧将他请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