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玄奕并不理会她,只是转首平静地看着沈舒窈,她用力抿住自己的唇,似乎在沉思,过了好一阵儿,才慢慢开口,“郡主在得知丕威被人杀害时,为何要跳出来指认宁王?”
呼延沁看了看呼延拓,见他点头示意,许久,低声道:“因为我不确定那晚有没有人见我在董家荒宅出入,加上我本就伤了丕威,不想被人怀疑成杀人凶手,保险起见就只好先下手为强。”
这个理由倒也说得过去,沈舒窈沉吟了一下,接着问:“丕威是武将手上功夫也算不错,为何他会那么容易被你所伤?”
“你一说这个我也觉得奇怪,丕威我还算是熟悉,同在一个驿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可那晚他的举止完全与平时不同,走路都有些不稳,声音也跟同时不大一样,甚至还有些咬字不清,像是中了毒似的。”
沈舒窈若有所思地微微点头,便没再问下去,不由自主地又一次陷入沉思,萧玄奕随即向呼延兄妹告辞,带着沈舒窈离开了御花园。
直到上了马车,萧玄奕才问,“这起案子你怎么看?”
沈舒窈抬眸凝视着他,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点,“目前看起来给丕威调配丹药的人比锦绣的嫌疑要大,之前根据丕威的尸体伤势就推断出他生前反抗力度小,而今呼延沁也说他行为有异像是中毒,这就更加证明了丕威在董家荒宅时正是毒发之际,是以才会被呼延沁和宁王这个两个完全不懂武的人所伤。”
“即便如此,七弟也依旧无法脱罪,找不到新的证据是没有办法让皇上放了他,眼下阙长史频频给皇上施压,找不到新的证据证明他无罪,皇上也没有办法放了他。”
“我知道。”她低叹了一口气,双手交握与膝间,咬着下唇看着车厢锦缎上的金线细纹交错纠缠的繁复图案。
他见她这般沉郁寡言,递了一盏茶过去,“也不必太过烦忧,以你的聪明才智定然会将此案破解,只是现在还没有理清头绪罢了,左右七弟只是被软禁在宗人府,让他多呆些时日又有何妨。”
“丕威的致命伤在大腿的主脉络上,通常右手握匕首杀人时,用力划下后,是把刀从左往右收起,当匕首瞬间刺下时会从左至右,那么伤口就会呈现左边深而宽,右边浅而窄。”
她抿了抿嘴,道:“根据凶手下手的力度断定他并非习武之人,且作案凶器是宁王最喜欢的玉柄匕首,在这一点上确实难以为他脱罪,看来幕后的真凶是铁了心要让他做替死鬼。”
萧玄奕看着她,“呼延沁曾在马球场与我打过马球,亦在王府用过膳,她是惯用右手,是以她也有嫌疑。且她又是目击证人,此案当真让人耐人寻味,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尽快找到新的证据。”
“这些我也曾暗中观察过,但不管怎么说,这也算是一条线索,深挖下去必定会有收获。”
沈舒窈无意识地浅啄茶盏,一滴茶珠残留在她丹霞的薄唇上,粉嫩柔软的舌头在红唇上舔了一下,那颗茶珠就不见了。
眸光一直望着她的萧玄奕呼吸忽然急促凝结,心口有一股灼热感瞬间升起,他在弹指之间便反应过来,随即将脸侧向一边,看着窗外渐渐远去的金龙盘柱,在许久之后那股灼热才褪去,呼吸适才逐渐平稳。
她的脑海里始终在回想那副画像,为什么她对一个风尘女子有似曾相识的感觉,锦绣?这个名字明显是在后取的,她以前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老鸨子对她的来历一无所知?
忽然,沈舒窈转过头一瞬不瞬地望着萧玄奕,她秋水潋滟的双眸在此刻异常明亮润泽,紧接着露出轻松愉悦的笑容,一块大石落定的从容安定,声音清亮如许。
“我终于想起来了,画像上叫锦绣的女子原名应该叫绿娥,我和宁王曾路见不平教训过欺负她娘的恶人。”
萧玄奕见她如此高兴,嘴角也不自觉地上扬,煞有兴致地轻声问:“怎么没听你说过?”
“不可能吧,你不是一直派暗卫在暗中保护我吗?难道这些事他们都不向你汇报?”
在沈舒窈的印象里,暗卫就如同自己的影子一般,随时随地贴身保护自己的人身安全,是以也肯定会像一个传话筒般的事无巨细地将所见所闻如实回禀给他的主子,毕竟这些都是他的职责。
“我已将你身边的暗卫撤走了,原因是我查到有一股人似乎在暗中保护着你,为了不打草惊蛇我决定先撤走暗卫,这样才能让对方松懈,以便查出对方的身份。”萧玄奕微一扬眉,声音平缓清澈如泉。
“那这些人是不是跟孟致远或者我母亲有关。”沈舒窈追问。
他思忖一下,道:“目前掌握的线索似乎并不指向他们,且这伙人很警觉,做事有条不紊,应该是特别训练过的,说不定也是暗卫。”
“暗卫?”她诧异,双瞳不由地瞪大,“暗卫不都是皇族私养的吗?我除了认识你和宁王,哪还接触过别是皇族?谁会这么好心派出一批暗卫来保护我?并且还不让我知晓,这里边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她这一连串的问题抛过来,让萧玄奕也忍不住微皱眉头,许久,才缓缓道:“至少在目前看来他们对你并没有恶意,多一重保护其实也挺好。”
沈舒窈当然自己多一重保护好,可是如今对方是谁都不知道,让凡事都想弄个明白的她反而有一些不踏实,既然是好心为什么不直接现身,而要暗中隐藏起来呢?
她实在弄不明白会有谁在她身上下那么大的功夫,虽然她仍然是忠臣之后,可是家族早已没落,谁会有巴结她这个孤女?
不对,这不是巴结,既是皇族派出的人怎么能用这个词呢?她默默地在心里纠正了这个措辞,无论如何她还是应该感谢这个人吧?她自我安慰地想。
但是她也实在想弄明白默默做这一切的到底是何人,毕竟承人情她也想知道对象是谁,这样将来也知道如何去涌泉相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