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何其漫长,这些年在战场上拼命厮杀,不过是在他空无一物是人生中增添了几抹猩红。
常年征战四方,让他变得越发冷清,他有多少年没有笑过了,这些他都不记得了。
但他永远不会忘记在昌州时那惊鸿一瞥,自从遇见她之后,他觉得自己变得鲜活了,他永远不会忘记她在王府的那些日子。
沈舒窈知道他为自己做了许多,可正因为如此,她才必须要与他保持距离。
因为满朝文武皆知她已被赐婚,她不能让他被人诟病,自己早晚都是要离开的,又何必要给他希望呢?
无论将来如何,她只愿他此生安好,如此便足够了。
萧玄奕又掏出一张四方锦帕,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赶紧抬手抹掉了泪水,同时也避开了他的进一步动作。
他的手在空中僵住,许久才收回来,“夏侯徵登基时王期已然衰竭,又时常遭受周边各国的侵扰,其中南岐最为猖狂。只因有传闻说泽钺开国皇帝曾秘密埋葬了一批宝藏,这里面除了有大量的金银珠宝,金丝软甲,还有制作兵器的玄铁,更有人预言,得此宝藏者便可一统天下。”
“夏侯徵经过认真思考后决定征讨南岐,虽然当时的泽钺早已禁不起任何战争,然迫于形势,他还是决定御驾亲征。若是一举灭掉南岐,便可以此震慑其他不安分的小国,亦可拯救岌岌可危的社稷江山。带他率着三十万大军进攻南岐,却因骠骑将军出师不利吃了败仗,而白白折了五万兵马。之后又遭聃狎偷袭,粮草被烧,待他们战败返回泽钺时,只剩下两万残兵。”
她的目光一直注视着他,本应休养生息泽钺,在这一战后更加快了王朝的覆灭,“若泽钺真有宝藏,大可以挖出来招兵买马,何至于会亡国。”
她恨自己知道得太迟了,若早知道自己的身世,她何必要去管丕威遇害一案。
这些肆意挑起战争,致使民不聊生的人都该死,她转首看了看跳跃的烛火,眼下已是后半夜了,她和他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实在不妥。
随即,她假装打了一个哈欠,果然,萧玄奕见状后便起身告辞。
听见他的脚步声走远后,沈舒窈翻身下了床,随即将放在外室的破尘剑拿进来,用帕子一点点擦拭着上面的血迹。
从此以后,这剑怕是要时常沾染血气了,她终于知道为何孟致远会叫她主子了,想必他是认出她来了。
可他明明是母亲姑母的人,喊她主子倒有点像是听她指令办事一样,但是,眼下她必须忘掉亡国公主的身份。
虽然她会武,但是并不代表,她喜欢过刀口上舔血的日子,待把剑擦拭干净之后,她又重新回到床上。
橙黄的灯火,影影绰绰的倒影,跳跃的火苗发出的滋滋声,让这冷寂夜添了几分生气。
终于,她支撑不住了,勉强起身熄灭灯火后,便直接睡了过去。
这一觉她睡得很沉,直到她再醒来之时,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可令她奇怪的是,这屋里的碳火怎么还烧得这么旺,而她第一反应便是屋里是否进人了,院里的尸体是否都被清理了。
她倏然从床上翻身坐起,因动作弧度太大扯着伤口了,疼得她龇牙咧嘴。
她赶紧跑去检查门窗是否关好,那日萧玄奕走后,她不记得自己是否闩门,若再有杀手偷袭,就凭她现在的伤势,怕是难有招架之力。
虽然她知道这些门窗根本挡不住杀手,但是破门时的动静亦可以给她警示。
幸好,门窗都是闩好的,并没有撬动的痕迹,看来杀手们并没有卷土重来,如此是不是可以说她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
她将衣裳穿戴整齐后,便拨开门闩出去了,庭院干干净净地,不要说能见到尸体,就是连一滴血渍都见不到。
不用说,这些肯定都是萧玄奕吩咐人做的,干净得好像一切都从未发生过一样。
好像她只是做了一场噩梦,梦醒之后一切都不复存在,毫无影踪。
沈舒窈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是觉得肚子有些饿了,她突然想起了灶台上的肉,她昏睡的这几日,她灶台上的东西还没有收拾呢。
于是,她疾步朝厨房而去,可令她震惊得是,厨房的烟囱居然在冒起了袅袅炊烟,还时不时能飘出菜香的味道,以及偶尔传来切菜的声音。
她虽刚经历了一场暗杀,但以她的经验,暗杀一般都喜欢夜间出动。
那日杀手全部被灭,她就不相信幕后之人不见人回去复命,会不清楚出了什么状况,况且谁听说杀手会跑到家里来做饭。
她虽怀疑是萧玄奕在里面,可是堂堂晋王殿下怎么可能进庖厨呢,是以也让她更加疑惑了,到底是谁在里面?
当她进了厨房看到,在里面挽起袖子做饭的竟然真的是萧玄奕时,惊得她的下巴都快掉了。
他见她衣着单薄的站在门口,赶紧走过去,脱下自己的大氅披在她身上,“天儿这么冷,你穿得这么少,小心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