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金陵城还在熟睡。负责洒扫东西大街的仆役刚刚开始劳作,已经有马车奔驰在这横贯东西城门的通衢上。
马车来到将军府门前。府门紧闭,马车中人静静等待。很快又有一辆马车到来,紧接着是更多的马车。
越聚越多的车马将府门外的街巷堵住。听到响动的将军府小厮打着哈欠开门,震惊地看着门外长长的车龙。
最前面的马车里走下一人,笑容可鞠地对那小厮说:“我家主人命我前来祝贺江东谢郎高升剑州刺史。这是礼单。”
小厮不敢接,“请等一等。”他赶紧关上大门,飞奔着去向临伯禀报。
日上三竿,谢启才悠悠醒来。五虎进来服侍他梳洗。昨晚内侍们离去后,他给了在这院子当值的宦官一些钱,让他将五虎找来同住此处。
谢启和五虎简单地用了些膳食。一个上了年纪的宦官过来宣旨。圣旨上的内容就是昨日元宗的恩典。谢启接了圣旨,打赏了宦官。
宦官掂了掂手里沉重的荷包,顿时眉开眼笑,“将军是冯相东床娇婿,前途定然不可限量。相爷让奴家传个话,请将军带着夫人回相府一叙。将军您领兵在外,不知朝堂上人事复杂,稍有不慎就有杀身之祸。冯相会与您细说一番。”
谢启虽不动声色,但心中厌烦,带着五虎向宫门走去。
艳阳高悬,火辣辣地灼烤着大地。
离宫门还有几十步时,一队人马拦住了谢启六人。他们身上的铠甲在烈日下反射着炫目的白光。
为首的将领身材壮硕,四五十岁的年纪,两道剑眉斜插入鬓,气宇轩昂、威风凛凛。
“你们是何人?”将领来势汹汹,“在宫中横冲直撞,不知宫规森严吗?”
谢启抱拳施礼,认真又恭谨,“在下谢启。因昨夜宴饮不胜酒力,陛下许我留宿宫中。”他看着那将领,心中酸胀着喜悦和痛楚,“一别五年,贾叔父一切安好?”
将领上前一把抱住谢启,在他背上狠捶了两下,“你小子……”松开时眼中已湿润,他上上下下,激动地打量谢启,“长高了,更帅气了……”
此人是戍卫皇宫的侍卫都虞候贾崇,是谢望的同袍战友,莫逆之交。
贾崇兴奋地拉着谢启,“跟我回家,你那些叔伯们都在等你。”
将军府中,正堂和两边的厢房都门窗大开,里面坐满了人。直接来拜访的官员被引进正堂,官员府中的管事坐于两边的厢房。
将军府的小厮们往来穿梭倒茶添水。
贾府中,正堂偏厅的地上放着三个冰盆,凉气袭人,非常舒适。红木圆桌上陆续摆满酒菜。六人围着圆桌落座。
年近古稀的老将军康仲达坐在首位。他须发皆白,岁月在他脸上刻画出纵横沟壑。他已致仕,年长谢望十几岁。谢望早年的成就离不开老人的提携。
其次是马蔚,年长谢望五、六岁,头发花白,精神矍铄,双目有神。他任神武军统军,负责戍卫京师,在金陵城外北效驻扎。神武军是南唐六军之一,六军是皇帝的亲兵卫队。
之后是沈蕴昌,年纪与谢望相仿,略长谢望一岁。虽身为武将,却有着文人的书卷气。五年前谢望离京外任安化节度使时,他任着目前贾崇的职位。不同的是那时他护卫的是先帝烈祖。
最后是薛威,与贾崇同岁,均是父亲谢望提拔上来的武将。
五人不住地打量谢启。谢启穿着一件绣着青色松竹纹的白罗襕衫,龙章凤姿,俊美绝伦,五官如刀削般棱角分明,身上有着杀伐果敢,淡定从容的坚毅之气。
五人心中赞叹曾经的少年郎如今已经成长为一军统帅。
康仲达看着霞姿月韵的谢启,神色激动,“今天聚会只缺一人啊!”
众人想到与谢望已天人永隔,唏嘘不已。谢启亦是眼圈泛红,心中悲苦绞痛。
皇帝采用陈觉的伐交之策后,福州暂时罢兵。管事谢晖亲去邵武,谢启这才得知父亲早在去年七月就已经辞世。火云军全军缟素哀悼老将军。
不久,皇帝下旨办举国庆典。谢启只能强颜欢笑,随着查文徽等人启程前往金陵。
贾崇见气氛过于伤感,马上向谢启介绍,“你沈伯父要到东都驻守,薛叔父到江州驻守。两人的调令下达不久,正好赶上这个举国庆典,他们就在金陵多停留了几日。今日的酒宴不仅为你接风,也为他们送行。”
东都就是扬州。东都和江州都是好地方。谢启马上恭喜两位伯叔。
沈蕴昌笑着说:“长卿如此年轻就已是统军,还被封为剑州刺史。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们不如侄儿啊!”
马蔚:“我明日就帮你把北郊的募兵处设好。一切杂事你不用操心,只要派人过去主持招兵事宜就可。建州大捷鼓动了很多男儿从军,你目前风头最劲,现在正是为火云军招募新兵的大好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