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顾青衣便与小若儿同宿一处。依偎着孩子软软小小的身体,她感到了一种久违的温暖。
冬月夜阑清幽,一弯弦月透了窗角斜斜落在视线里。
顾青衣凝神望着月色,心底仍旧踯躅在叶染之前告知的那个消息上——
关于那个人的一切都仿若这月光抚过寂夜般照入心湖上,湖上涟漪荡漾,杳渺无尽。
她并不常常来叶染家做客,虽然每周叶染都会邀请她来,可是一来课业紧张,二来需要每日去打工,所以这般甜暖醇厚的家的感觉她也不是常常可以体会到的。
恰如当年她生活在云碧落霞夏日也尽量不使用空调一般,她害怕自己养成享受舒适生活的习惯,害怕骨子里好逸恶劳的邪恶因子会腐蚀自己薄弱的意志,令自己沉沦在旷垠繁华的花花世界里。
她时刻提醒自己来无来处、去无去向的孤寂独存的事实。
愈认识到这番残酷的现实,心底对那个人的思念便愈发浓烈,烈火淬炼般,反复煎熬,煎熬成一个碰不得、触不到的伤口。
他出狱了,却失去联系。
他出狱了,却不来找她。
他说不见,却又留下自己全部积蓄托付别人照顾她。
他何其残忍,又何其深沉地搅动了她的心。
那年夏日,她踏遍云碧山,翻山越岭,一身衣裙沾满露水跟草屑,就那般不可思议地站在他面前。
他震惊无比又感动莫名的神情教她至今不忘,那般切切地储在记忆之海里,藏在层层波涛下的安静海底。
彼时,他静静坐在一个幽邃山洞前的夕阳下,望着她踏光而来。
夏季清凉的山间晚风如神女安祥的手拂过他的发梢,他眸中是她清妍娇美的脸庞,她一路风尘仆仆的眉梢眼角,一脸的急切焦虑,满心的担忧。
终于找到他,她明显地放松了全心的紧张和忧虑,一路小跑着冲过去。
他凝着她,一动不动,眸中的惊涛骇浪转瞬平复,只淡淡问道:“怎么找到这来了?”
这是一片他以前随意跟她提起过的山中绝景处,漱石碧潭,嘉阴轻圆,连倦鸟都稀少。
离名声在外的燕尾岛神女峰很偏很远,她从未来过,却还是一路打听来到这里。
看他已掩去眸色中的异样,面色冷漠,她满心寻到他的激动如遭水凉,一时有些拘谨畏缩起来。
“我,我就是,随便走走!”她信口胡说。
宋祁峻定定地望着她,半晌,才牵牵唇角:“这里如此偏僻,离神女峰要翻三个山头,你随便得真是很有毅力!”
顾青衣一窒,顿时呆呆立在原处,踌躇地不知该前进还是该转身。
他凝着她,终究还是柔软下来,拍拍身边的落石示意她:“过来歇会儿再走吧!”
“哦!”
顾青衣一喜,迈脚想小跑过去,但转念又觉得这样有点轻浮,便顿下脚步,放轻步伐缓缓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