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枝这一说,就说了两个时辰。
夜悄悄深了,江宛见桃枝打了哈欠,虽还有些意犹未尽,却还是说:“你先下去休息吧。”
桃枝点了点头,道:“夫人也早些休息吧。”
江宛知道她必是要看着自己睡了才肯走的,于是从善如流地往被子里缩了缩:“你去吧,我这就睡了。”
桃枝看着她闭了眼睛,才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而江宛则又睁开了眼睛,在脑海中梳理着刚才从桃枝那里得到的信息。
这具身体的主人也叫江宛,是汴京人士,父母双亡,家里只有一个祖父和一个弟弟。
这样的身世,倒和她有些像,她刚上小学时,爸妈就都过世了,也是跟着爷爷长大的,等她工作了两年,爷爷也去世了,说起来,她在原来那个世界,也已经是无牵无挂了。
江宛叹了声气,接着往下回想。江家老太爷,也就是江宛的祖父,现任国子监祭酒,身上似乎还有个虚衔,当是少傅。
桃枝说,她也只知道这么多,只因她是宋家的家生子,两年前才和梨枝一起被拨到江宛院子里伺候,所以对汴京那头,也就是江宛娘家的事情,并不太清楚。
但说起宋家的事,桃枝却头头是道。
江宛在汴京长到十五岁,嫁到了池州宋氏,夫婿名叫宋吟,是宋老爷的第三子,也是老来子。
宋家老太爷,致仕时是越州通判,膝下三子五女,女儿都嫁了出去,长子如今在青州外任上,次子在科考上不顺,如今管着家里的庶务,三子宋吟则少有才名,十九岁中探花,同年成亲,过世时不过二十五岁。
在今年年初上元节那日,宋吟替城楼上看灯的皇帝挡了一箭,因此一命呜呼,皇帝感念他的救命之恩,就欲封他妻子一个诰命,并命江宛带着儿子进京,大概意思是要看着他的儿子长大才安心,亦赏了四岁的圆哥儿一个恩荫的机会。
魏蔺就是皇帝派来接她的人。
说到她这个短命相公的时候,有两件事江宛没想明白,一件是她出嫁到池州时,宋吟竟留在汴京,不曾亲自与她拜堂,是由宋吟的二哥将她牵进门的,另一件则是桃枝说宋吟与她感情不错,可他却将她留在池州六年,中间只回去看了她一次,也就是那次才有的儿子圆哥儿。
这两件事没想明白,以后或许还要问问梨枝。
让江宛真正觉得麻烦的,却是宋吟在汴京留下的两个妾室,还有一个比圆哥儿小两岁的女儿,小名蜻姐儿。
这两个妾室该如何处置,蜻姐儿又该怎么办,都让她觉得头大。
桃枝话里话外俨然是觉得江宛便是那两个妾的救世主,一副她到了汴京,妾室才能有活路的模样。
可眼下是她不见得有活路。
桃枝说,这并不是她们第一次遇到土匪,可那群人明明不像是普通土匪,他们显然训练有素,而且目标明确,不为财,为的是取她的性命。
江宛仍记得那支箭擦着她的头发掠过的感觉,那不是偶然,就是专门针对她的。
可奇怪的是,那位魏蔺魏大人却安慰桃枝,说这不过是他们走的路不太平,有些土匪罢了。
就连傻乎乎的桃枝说起来都有些不太肯定,更何况是江宛。
她断定这背后一定有隐情。
只是,她对自己被追杀的理由却一无所知。不光不清楚那些人为什么杀她,也不清楚魏蔺这个眼下唯一能依靠的人,到底是敌是友。
虽然她也听过封妻荫子的说法,可向来有恩赏时,必先加于父母亲长。
宋吟替皇帝死了一遭,却只有妻子得了好处,皇帝还要她定居汴京,并派了一队武艺高强的人马护送,像是早知道她会遇到危险。
还有那个突然出现的男人,为什么会说已经救了她两次,难道他也是来保护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