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来楼。
今日说的故事倒很意思,说的是前朝末年,太祖微时路过橡州,救下一人,此人后成为他麾下一员猛将的故事。
这将军名唤霍暨,便是后来的益国公。
霍暨少时父母病重,别无他法,便想将自己典卖为奴,进城路上,偶遇太祖遭匪徒打劫,出手相助,却因饥馁无力,反被太祖所救。
后来去了牙行,霍暨见蒋姓牙侩欺辱一裙布钗荆的女子,骤然暴起,却被牙行的闲汉们制服,此时太祖路过,又救了他一回。
“太祖见牙行内人人衣不蔽体,柴毁骨立,更有幼童陈尸院中,那牙侩却脑满肠肥,对此种种视而不见,一心亵侮那女子。”
“太祖心中悲郁难平,指天而问”
此时惊堂木一响,说书先生一甩袍角起了架势,怒喝一声:
“贱价买卖,人畜何异!”
虽然太祖肯定不会先把袍角拽起来,再说这句话,但是……
江宛感叹道:“这句话也算是振聋发聩。”
“可惜太祖说的并不是这句话。”余蘅在她身侧撩袍坐下。
竟是他。
江宛微微皱起了眉。
余蘅看她一眼,又转头看向说书先生:“楼上谈完了事,见了你便来坐坐。”
“坐吧坐吧,”江宛把糕点盘子往他那处推了推,心里惦记的还是太祖说的话,“那太祖其实说的是什么?”
余蘅道:“赋价买卖,人畜何异。”
“赋价?”江宛面露惊异之色。
太祖这是对人口买卖不满。
之前似乎还说过女子肩上一半大梁。
这到底是个什么人啊?
她的疑问太过明显,余蘅不得不道:“你想说什么?”
“我不是想说什么,”江宛喃喃道,“我是在想,你家太祖是不是也……”
超越时代局限的思维模式,由不得她不多想。
“可他若有这个心,怎么从没下令废止过?”
余蘅:“高祖乃令民得卖子,就食蜀汉。”注
汉高祖曾鼓励民间卖儿卖女来救荒。
所以废除人口买卖却是不可能的,一场旱灾便能叫人走到卖无可卖的地步。
卖无可卖,自然只能自卖。
这个话题终究是有点沉重了。
“不说这个了,”江宛往嘴里塞了一口糕点,“殿下这是又与我巧遇了?”
“非也,我是专程来找夫人的。”
“找我做甚?”
“为了郭柔之事。”
江宛顿时正色:“可是阿柔她爹有了消息。”
余蘅微微垂睫:“郭大虎已经死了。”
也是意料之中。
不过郭大虎死了,他女儿便没了去处。
江宛微微摇了摇头,转而道:“那阿柔可不可以交给我来抚养?”
余蘅看向她的目光霎时间变得极为柔和,他轻轻问:“你愿意吗?”
“我当然愿意,”江宛道,“只是也审了两天了,怎么判决还没下来。”
“因还有余党在逃。”余蘅还要说什么,余光忽然瞥见了个熟人,“你的护卫来了。”
陈护卫站到江宛身侧,先对昭王拱了拱手,才弯腰在江宛耳边道:“那牛公子已经出门了,我与阿牛一路跟他到了索福客栈。”
“离得远吗?”
“不远,就在街尾,马车都不必坐。”
“那我们现在过去吧。”江宛给春鸢使了个眼色。
春鸢忙掏出一小粒银子放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