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儿,你来了。”慈爱的声音自纱帘内传来。
许汀兰闻声,挑开纱帘踩着柔软地毯盈步来到杨氏身前跪坐下。
“母亲,可是女儿惊扰了您?”
杨氏缓缓坐起身,慈笑道:“你知道母亲一向觉浅。”
说着往帘外望了一眼,“香儿呢?”
许汀兰随手从矮几上的白玉盘里捏了一颗紫葡萄剥皮,“母亲,香儿自你罚她面壁思过以后,就乖巧了许多,也不闹着去闯江湖做什么侠女了,近日在院里学琴学书呢。”
杨氏接过剥好的葡萄慢条斯理放进嘴里,颇有些欣慰地点头:“这小丫头倒是乖巧了些。可若她有你一半懂事,母亲就更放心了。”
“对了母亲,”许汀兰接过婢女递来的丝帕拭手,“明日就是父亲的生辰宴,我们的计划如何了?”
“风花,来。”杨氏并未答女儿的话,而是慵懒自发间取下一支金凤簪递给风花,问道:“一切可准备妥当?”
风花跪接,低头恭敬道:“夫人小姐请放心,一切准备妥当。”
“雪月那边如何了?”
“回夫人,”雪月亦跪,“雪月已与福贵商量好,请夫人放心。”
“嗯,不错。”杨氏点头,嘴角微微上挑,“呵呵,明日我们就等着看那贱丫头的好戏。”
……
春阳高照,微风和煦。高远的空中一双云雁展翅而来,转眼即去。
闲云苑里一株歪脖子树上,素衣少女正卧在粗壮的树干上闭目小憩。几只家雀儿在她周围的树干上叽叽喳喳,一跃一跳。
明媚的阳光透过绿叶细碎的洒落在少女清淡的眉目间,照耀眉尾如红豆鲜艳的朱砂痣熠熠生辉。
“阿姐。”温柔的少年音自树下传来,树上的少女悠悠睁眼。
她闲散坐起身,任由一只家雀儿跳落在肩头。
“阿珩。”少女荡着腿,眉眼弯弯呼唤少年。
清扬少年微微仰头,朝少女伸出手,语气宠溺:“阿珩和阿姐说过,不许在树上睡觉,若是摔下来怎么办?阿姐快些下来,阿珩接着你。”
许朝暮嘻嘻一笑,似小猫一般自树上轻巧跃下,落到少年身前不远处。
“阿珩可接不住阿姐。”愉悦的语气。
许朝珩温笑一声,上前替少女拂去肩上的树叶,“阿珩身子弱,别人自然是接不住。但若是阿姐,就一定能。”
正说着话,院里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她们一前一后走到歪脖子树下下,趾高气扬地将手里端着的衣物甩在石桌上。
风花翻了一个白眼,语气轻蔑:“明日是侯爷的生辰宴,夫人吩咐下来让你们穿体面一些,莫失了候府的面子。”
转身之际又突觉还未耍够威风,便又回身添一句:“夫人还吩咐,不该说的话莫乱说,不该做的事莫乱做。安分守己,莫要像一般狗乱叫乱跳,不懂人礼。”
“人需有自知之明,这句话应该提醒你自己。”少年声音一转冷冽,目光深沉淡薄,“纵然我与姐姐再不济,名义上亦是侯府的义女义子。那请问你算什么?不过是个奴仆罢了,若你将我比做狗,你岂不是连狗也不如?”
“你说什么?”风花顿时气结,指尖直指两人,“你再说一遍!”
少年冷眼看泼妇,不动声色将姐姐拉到身后,深沉的眸子定定看着风花,一字一句道:“我忘了,你听不懂人话。”
风花闻言那个怒啊,火气烧心,她满面通红,颤着指尖呵骂:“贱种敢骂我?”
“嘘——”此言一出,一旁雪月吓了个跳,忙捂住风花的嘴,“你可不能口无遮拦乱骂!”
风花清醒后也意识到自己失言,忙闭了嘴。
她忿忿瞪一眼姐弟俩,恐吓道:“等着,有你们好看!”
待两人带着一肚子火离开,许朝珩方才敛了冷面,转身安慰姐姐:“阿姐,你莫放在心上。对于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人,不值得生气。”
十三岁的少年,如今已与姐姐一般个头。
阿珩想,他一定要快快长大。只有在人情纸薄的世间扎根,才能努力成长为大树,为姐姐遮风避雨。
他依然记得,幼年时娘亲常告诉他,弟弟来到世上的使命,就是保护姐姐。
因为姐姐是女子,生来便会受到不公平的待遇。
所以阿珩要尽自己最大力量保护姐姐,哪怕现在只能给她擦擦眼泪。
娘亲的话,早已刀刻在心上。
在阿珩心里,姐姐是这个世上最美好的存在,是他要倾力保护的人。
一定,一定。
“阿姐当然不会生气。在阿姐眼里,她们不过是两只叽叽喳喳的家雀儿罢了。”
一只在地上觅食的家雀儿似是听懂了这话,扑棱着小翅飞上少女的肩头,小嘴儿一下一下轻啄她白皙的脖子。
许朝暮痒得咯咯笑,“我知错啦,你比她们可爱多了。”
家雀儿这才肯放过她,又扑棱着小翅飞去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