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夏半知怕的人应该是个牛鬼蛇神之类的,马车旁的仆从撩起帘子,一只手抓着门框借力要出来。
那只手小小的、肉肉的,十分莹润可爱。
我在猜测莫不是个女人时,却是一个短矮的小身板十分调皮又张扬跳下来。
小孩锦衣玉冠,似观音菩萨身边的金童一般,生的格外好看。
“小公子,小心台阶。”身旁管家模样的尖着嗓子提醒。
玉娃娃根本没看他,抬起小短腿就迈上了台阶。
确定夏半知怕的只是个比佟有玉还小的玉娃娃时,我在心里鄙视了他无数遍。
玉娃娃来头不小,郝叔亲自迎了出去,不卑不亢的说道:“小公子来的可真早。”
玉娃娃倨傲的坐在环椅中,显得十分无聊,语气也有些怨,“我又没回去,被父亲拘在玉龙山居士林里住了三个月,身上都长毛了。”
郝叔一本正经的客气了几句,然后问他的仆从管家,需要备置买些什么,然后一一拿出来,精致的包好,递给管家。
玉娃娃手里拿了个白玉质的九连环也没拆,甩来甩去发出“叮叮”的脆响,看着郝叔好一会,道:“学院里的学子们都爱往你这墨香阁跑,传闻你是个不拘一格的趣人,我看你不过是个糟老头子,哪里有趣了?”
“传闻不可信。”郝叔微微弯腰拱手,
玉娃娃“哼”了一声,许是察觉书阁里头房里有人瞧他,朝我的方向冷冷扫了眼,还是十分没劲的起身和管家一起离开。
“我哥哥为什么怕他?”
郝叔进屋继续泡茶,“你哥哥就是与他斗鸡输了银子的。混世魔王一个,看不顺眼的人就使劲儿踩,你哥哥倒霉,不晓得怎么惹他了。你哥哥见他,就像老鼠见了猫。他常在清海书院堵你哥,你哥也经常爬墙避他。”
“这么严重?他不过八岁吧?”我惊讶的张了张嘴,
郝叔提醒道:“他老子有权,三岁你也惹不得。”
确实。
“郝叔,合伙开茶馆的事,您看……”
“我不经营那个,读书人不沾铜臭。”
我真想给他两棍。
你卖笔墨书籍不染铜臭?
我知道劝他不了了,非得逼我出绝招,捂着脑袋摇摇欲坠,哼哼起来,“哎呀,头好疼,疼死了。郝叔,这阵子我穷的胸口发慌发闷,那西游记肯定编不下去了。”
郝叔气的翻白眼,晓得我要当真,“我借银子给你还不成?”
“不,我就要找你合作。你不给我撑后台,要是有人闹事,我找谁去?”
“嘿,”郝叔怪气的叫起来,“你还算计的挺清楚。”
我厚着脸皮冲他笑。
郝叔叹气,“我真干不了,拿我当后台,你还真看得起。我给你引荐一位吧!”
“不要,我就要你郝叔。”
郝叔拗不过我,也不肯妥协,叫下楼来的夏半知拖我回去,然后好好同我做一做思想工作。
我也不强求,反正明天的《第四十六难》,肯定不给他。
街上雪已经化的差不多,只有路边和墙角有些。因为一开山门,陆陆续续的来了许多学子,渐渐热闹不少。
做烧饼的、卖糖葫芦糕点的、卖豆汁的……挑担的,逛街的……形形色色的人让静寂了几个月的街道生动起来。
“酒楼还是租出去吧,我要上学院,你一个女孩子撑不下来的。”
我去买了一串糖葫芦咬了一口,“不试试怎么晓得。”
“你这样离经叛道的,将来如何嫁人?”
“哥哥还是娶了媳妇,让嫂嫂以后替我张罗吧!你自己都不是个循规蹈矩的人,说这些教训的话,你觉得我能听得进?”
因为秦氏是青楼赎出去的,夏家又败落的不像样,不仅是原主,夏半知的婚事也无人提及。过完年十八岁,还未相看定亲,算是个异类了。
夏半知无语反驳,我想了想后,笑问道:“哥哥怎么得罪那个玉娃娃了?一个孩子而已,你莫不是抢了他的糖葫芦?”
“佟有为抢了我的铁嘴将军,那小公子却以为我欺负他,买了场上所有的斗鸡与我赌,至于后来的事也就说不清了。”
“听你如此说,那小孩还挺有趣的。”
“嘿,混世小魔王,谁敢说有趣?”
我大笑的走快几步,“哥哥,我再去逛逛,你回去做学问吧!”
“诶,你回来,去哪呀?”
夏半知本想追来拧我的耳朵回去,发现路口转角的玉漱街有辆熟悉的马车,只得警告的瞪我几眼,然后穿过巷子往另一头走,那边是咱家酒楼的后门。
看样子哥哥相当的怕那个娃娃。
我思忖了一会,向聚鲜楼迈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