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咬着牙根好一会儿,“学院没有夫子和管事的出来说个公道话?”
莫大牛叹气摇头道:“碰上那孩子,谁敢?你兄长为了上榜得甲,能奖免点学费,好些天都没合眼了。东头寡妇花大娘死了几月,房子空落着,我找里正已经谈好价钱,准备买下来,让你哥哥将你娘接出来安置。不想却……”
莫大牛边说边狠狠的捏紧了拳头。
“杀人不过头点地,那孩子指使佟有为要彻底毁了你兄长啊!背上偷盗的名声,还落个残疾,以后他……唉!”
他说话直,要换作别人怎么也得委婉点。像刀尖插心窝子一样,一下一个准。
事实表明,夏半知完了!
我沉默了很久,直到莫大牛催促说要送我去寒梅苑,我才起身。可我没打算回去寒梅苑,在屋里唯一的箱笼里翻出了一件夏半知的白色儒衫。
儒衫布料发黄,而且皱褶的很严重,想来是穿好几年了。
夏半知的衣裳加上他身上摔破的,拢共就四套。想起第一次秦氏说他没衣裳穿来借银子,我也以为如夏雨说的一样,是他不务正业的借口。
在外面的浴房,我换了衣裳,又挽了个男子的发髻妆扮好后,准备离开。
“荷妹妹,这么晚你还去哪?”
“我去街头找墨香阁的郝掌柜,叫他先收留一晚。”
“可是……你咋不回寒梅苑?”
“我有事。”
莫大牛家中都是男子,他也不敢留,墨香阁好歹地方比这里宽敞。他也不放心让我走夜路去郝掌柜那,所以一定要送我去镇上。
到镇上半个多小时的路程,莫大牛性子耿直,与我聊了不少话,几乎都是关于夏半知的事。
清海学院头几年办学的夫子兢兢业业,培养了些个当差当小官的读书人,可是近几年却愈发荒诞,兴起了受贿走后门之风。
鸿蒙学院是皇上太傅开的,名气和底蕴自不必说,宏远则是丽国资助兴建,而在清海学院的学子,都是寒门出生,挤破了脑袋想往高处爬,导致有些夫子给特别开小课,打压不给拜师礼的学子。
所以夏半知桀骜,不愿随波逐流,便被他们奚落冷待,以致他荒废了许久的课业。加上佟有为那个小人攀附上贵小公子,回回找夏半知的麻烦,他在学院中更加举步维艰。
我本以为料想的已经够糟糕,没想夏半知的实际情况是如此艰难,脑中浮现出他睁着一双坚定又发亮的眸子对我说:“妹妹,你放心,哥哥会给你争个前途的。”我心里就一阵阵的难受。
“荷妹妹,我晓得这句话不该我说,但我不得不说,今儿我在寒梅苑看见你被那样绑回屋里去,我真心觉得嫁入农家要自由自在许多,虽然清苦些,但这世道尚算好,努把力、加把劲,日子绝不会差。夫唱妇随的比你在那大院子里跟一群女人天天争风吃醋受气强。”
我哪会不懂这个道理?
而且像我这样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跟那么多女人分享男人,简直就是耻辱。
“我知道,大牛哥,但有些事已经不是我想就可以决定。我快到了,就送到这,你回去吧!这些日就劳烦大牛哥照顾哥哥了。若还差什么,你便来寒梅苑找我,你今儿看见的也只是特殊的情况,没你想的那样差。”
莫大牛尴尬一会,以为我没听进去,挠挠头便同我告辞,“有什么事,你也莫只报喜不报忧,我和你哥哥总能想到法子帮上你一点。你……你……唉,说多了也没用,我先走了。”
我笑了起来,“嗯,快回去吧!”
家里两个病号,一定会累的够呛。
目送莫大牛离开,我才转身走过去敲响了墨香阁的大门。
——
翌日,春凉如水,凌晨约莫四、五点,郝泽便来催我起床,“先生来了,你赶紧起吧,今儿事多,先生还要先去鸿蒙学院见洪老夫子。”
晚上我没睡好,起早了头有些疼。让郝泽端了杯热水喝下,才感觉好些。
“你呀你,作甚要跟着先生去受罪?那日韩公子不是给了张贵宾帖?你不但可以晚些去,还能受到格外优待。”
“我跟韩月白不熟,拿人手短。”
我掀开被子起来,又感觉骨头痛。
造孽哦!
因为昨儿来的突然,睡在茶几边的软塌上,底下只有薄薄的一层坐垫,又冷又硬。
“你定是会后悔的!”郝泽仍不死心的警告我。
我没听,比起繁文缛节,我更讨厌被韩月白目的性的诱惑施舍。
洗漱完,郝叔在马车里已经等了一刻多钟。我爬上马车,他也不忘埋汰我,“怎么突然就想着要去凑热闹了?不是坚决不去?”
夏半知的事,郝叔还不知道,不然也会问一问,或者会猜测到我为什么突然决定去参观开学盛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