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找了个僻静的角落说话,见四下无人,他才再度开口。
“尽快离开。”
人狠话不多。
命令下达的很明确。
阳光透过细密的树叶,落下一地斑驳,场景有点像我第一次教他用树叶下三子棋的时候。
他瘦了,面部的棱角更加分明,手指指节上还有青淤的痕迹伤疤,想必在牢中的一段日子并不好过。
我望着他犀利的眼,翘起唇角,“去哪?”
“回祁门县,或者我可以安排个隐蔽的地方,让你暂时歇脚。”
我愕了下,“你安排?”
“你也曾是我走了聘礼纳的良妾,既然那位不管你,我……”
“不,他没有不管我。而是放任我来玩的,待一两月后,我便会回去他身边。”
大概夏半知还有一月就会到盛京。
“让你玩?”他觉得很荒诞,甚至不可理喻,
“你若没什么其它事,我朋友还在等。所以我先告辞了。”
我笑了笑起身,朝他行了个拱手礼,然后转身。
“你真是男人?”
他问的是我穿越之前。
我回头又一笑,拍着胸脯道:“如假包换,不然我怎可能在这一堆又一堆的男人之间,混的如鱼得水?”
他面色一暗,大概信了十分,所以看我的眼神变得更加犀利冷沉,“不管你前世是不是男人,你得明白,你现在是个女人!男人的世界,女人不当道。”
“关卿底事!”
说完,我离开了。
这段原主惹来的孽缘,早该结束了。
常怀宁在拓造部的院门前等我,见我拿出通行签证,喜笑颜开,“你到底做了什么?”
“见着就晓得了,急什么?”
我眉头一挑,带着他进了院。
正堂的研讨室里围了许多人,陶主事和闽司务都在,不知道又在研究什么,我丝毫没兴趣,直奔杂物房去。
可我推开门,看到那破布还在,却是随意扔在地上的,盖住的东西已经不见了。
拓造部不是谁都能进来随意行走。
打扫的几个大爷天天来两次,每回清扫完外头,有夫子和学生要求,才入内打扫。杂物房这地方,灰尘扑扑的,除了扔造废的东西,他们也轻易不来。
我前前后后寻了一圈,又问了扫地的大爷,都说没见过。正焦躁之时,突然想起正堂屋内围的一群人,便匆匆赶去问人。
“偷了便偷了,左不过是个玩意,别生事。”常怀宁劝我,
其实我觉得要真找不到了,也无所谓,下回再另做一个便是。可偏偏我就在研究室的正中桌案上看见了我的风扇,李季那小子正拿着它同别人说它的功能。
要找器件物品和各种工具,我一个人当然找不来,所以便求李季帮了些忙,做的时候吧,他偶尔会在旁边待上一会。我也从来没想到他会偷我的东西,在陶主事他们面前邀功。
按说他能入鸿蒙,学识本事不俗,这窃取他人成果,委实不光彩。我想进去揭穿他,可转念一想,我若说了,是不是要毁了他的一生?
“怎么了?”常怀宁见我盯着屋里一动不动,奇怪的问我,
“东西在李季手上。”
常怀宁一怔,“那去拿回来啊!”
“算了,过些日子我再偷偷做一个送给常伯母。”
我要走,他却不肯。都已经进到这里,他好奇了半天,不给他瞧,他心里头不舒服。我说了我的想法,他虽不认可,但还是选择忍了这口气,不坏人前途。
李季已经说了一会儿,这会子在介绍如何运转。
“……这中间以大小齿轮六个,以蜗杆螺旋齿咬合传动,只需轻轻摇动扇叶后的轴柄便可轻松转动,扇叶飞快运转,形成大风。”
边说,李季边转动起手炳,扇叶旋转,渐渐看不清形状,源源不断的风速吹到他们脸上,露出兴奋和赞赏的笑容。
“巧妙,真是巧妙!李季,你如何想到的?”
李季装作谦虚的一笑,“那日途经田间,看见转动的水车滚轴,偶发灵感,便悄悄寻思着做了一件这样的东西出来。”
“常见齿轮,但蜗杆螺旋齿却能巧妙传力省力,着实聪明。”
“过奖。”
“李季,这一功当记你头上,待明年科考便可入仕,有了几个拿出来的发明,必会步步高升。”闽司务大人笑着说道,
“你这臭不要脸的,是你做的吗?哼,还过奖!还高升?”
常怀宁看着看着来了气,憋都憋不住。
一瞬,热闹活跃的气氛被冻结了似的,全都往我们这方看过来。而我却发现李季从头至尾只是开始僵硬了一下,然后恢复面色如常又带点气愤的样子。
他应该早做了我会揭穿他的准备,但他有恃无恐的底气来自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