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你替常怀宁的表姐婚事周旋,表面是与那位争执吵闹,其实是智斗太子吧?”
我没做声,金夫子俨然已经猜透了,所以面上露着深深的失望。
“你怕常将军他们一家与太子反目成仇,将来太子登基后,他们会反受其罪、不得善果,所以瞒着他们,是吗?……你孤身逃离,受刺杀落水,与太子有关?……此次皇上、皇后宣召你,并非你才华名声在外,而是因为太子才被惩戒警告,是吗?”
金夫子啊,我该怎么回答呢?事实真相不全对,但也差不多了。可我若给了您一个确定答案,岂不寒了您老一腔热血为国为民的心?
我看了一眼一直安静的扶着金夫子的韩月白,说道:“夫子,您老已是鲐背之年90岁,便不用操心这些了嘛!儿孙自有儿孙福的,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青山遮不住,大江流向东。社会进程发展,有些是冥冥之中就注定的,瞧着是场灾难,将来或许是裨益谁都说不准。”
金夫子老眼一睁,喝叱我,“你这是说要无为任其发展?若学着你这样想,老夫还教什么书、育什么人?”
大儒是大儒,可也太……
怎么办?
我递了个眼神让韩月白劝一劝,他心领神会,说道:“曾祖,您先莫恼。您只是在学院教书育道,让您教出的学生尽可能的全为国为民着想,但若有偏差,不也是正常嘛!武周当今乃圣贤,他定有决断的,您老莫要伤怀忧心。”
果然,亲曾外孙晓得他的性,劝说了些话,金夫子才渐渐平静下来,没那般激动,只是说起我的婚事仍是有些忧虑和生气,“周煜那家伙如何对你说的?他难道想如此败了你的名声,将你迎进门里当妾?若是这样,老夫便去他世安府里走一遭,瞧他如何有脸开口!”
我起身坐在凳上,想了会后,道:“夫子,他若要求娶我当正妻,您老同意吗?”
金夫子顿了顿,又想了许久,正要说的时候,韩月白一双漂亮极了的凤眼带着星光点点的道:“曾祖,您不如将她婚配给您的曾外孙吧?”
“什么鬼话?你不是有王妃了?”
“我允诺让她当个侧妃,难道不行吗?您应该相信曾外孙我一定会善待她的。”
“韩月白,你脑子长脓了吗?”我气呼呼的瞪着他,
本来够乱了,他也要来插一脚。
金夫子有些诧异,没见过我恼羞成怒,反而逗弄起我,“我这曾外孙很不错的,你这小丫头怎如此不识货?样貌、人品、身份一样都不差,你嫌弃什么?”
我一时语塞,拧巴了好久才道:“他长得太漂亮,招蜂引蝶就算了,什么苍蝇蚊子也总凑上来,我才懒得伤神伤心。而且每天看着一个比自己漂亮百倍的男人,我觉得自卑难受,会以为自己同个女人搞玻……”
差点吐了脏话,幸好反应快,收住了嘴,转而又道:“和太漂亮的男人结婚,会以为是同个姐姐结婚,我才不干!”
韩月白清风月朗般的脸终于龟裂了,“丫头,你将本王比作女人?”
“没有啊,你难道没听出来我是在夸你?”
韩月白见金夫子眯着眼笑,晓得他不会替自己说句公道话,扭头到一边生闷气了,不过倒显出一股孩子气来。
回到家,院里空无一人,连肖愁也不在。敲了会门没人应,我便推开门进了房里,肖愁住的屋里收拾的一尘不染,可衣物、包袱也已全都不见。
扯下那层遮羞的布,我想他大概明白了我的态度,所以离开了。虽然有些愧疚,但这样走了,我觉得算是最好的处理结果。
“姑娘,这是你让我收的文书,银子不多了,就剩这二十几两。”
翠花背着包袱进门,将一沓纸递给我。我将银票抽出来又给她,“放到房间里,用妆盒压着。”
翠花犹疑,“姑娘不留着一点自己?”
“不用,华夫子那有吃有喝的,过些日子我便想法子找银子。”
她便不说银子的事,留恋的望着身后的房间,哽咽道:“姑娘,真走呢?”
“嗯,”我看了眼当初的佘夫人写给我的放妾书和改身籍文书,说道:“你若实在舍不得,就留下,我不强求。”
拿着放妾书离开昌郡何府到衙门改身籍时,我设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不适应夏家,所以留了余地,将身籍单独立出来,没想到还是有用到的一天。
翠花决定还是要跟着我走。
院里栀子树的花都快谢完了,美是美、香是香,但花期不长。
我写了封信和银票一同留下,正准备出门时,我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眼那个阁楼,这一次,却真的看到了他。
已近傍晚,夕阳余晖似火般烧透了半边天。天气转热,他穿得很清爽飘逸,风拂过时,衣袂飘飘的,像流落人间的仙君。
关上院门,我凝重的呼出一口气转身朝巷子外头走,虽然心中不是滋味,但还是得快刀斩乱麻。我牵着屎壳郎走到了酒馆,让翠花背着包袱在酒馆的后院歇着后,便独自上了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