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夏侯明寅时就起身去东城上衙,不似从前有人服侍准备早饭、衣裳和一应物品,独自一人走的。
我睡得轻浅,他一开门就听见了。
夏侯明出门没多久,秦氏她们也起身了,一大早看着我用完早膳,便带着夏雨去牙行挑人买奴仆,拜托邵馨照看我。
卯时刚过,肖愁按时按刻的掐着点来了,我脱了外衣,就穿了件中衣坐在床上,让他施针。
他抿着嘴角,一声也不吭,连眼神都冷冷的。
玩弄了他的感情,还能过来替我治病算是够给面子了,只是不晓得周槐之如何能在第一时间将他带来的。
“肖愁哥哥,我的耳朵还能好吗?”我问道,
肖愁收银针的手一顿,转身去桌上写了几个字给我看。
我看了一眼,然后将纸揉成了一团,冲他笑笑,“听不见也好,有句话不是叫作眼不见不烦耳不听为清?”
他拧眉看了我一会儿,没作声。
“小颖,你别太悲观,莫大夫医术精湛,定会找到法子让你恢复如常的。你且静心养着,排清毒素才是现下最最要紧的。”邵馨写了话劝慰我。
我点点头,“耳聋也无所谓的,捡了命回是大幸。”
待邵馨感慨一阵红颜最是命运多舛,黄嬷嬷叫她出去后,肖愁厉色的问我,“为什么要骗他们?”
我嘿嘿了两声,“就想装傻充愣的蒙混过关嘛!到时皇帝要摆平季家,指定要如何当众训诫我给季家找回面子的,我若听不见,他们就会省了许多污言碎语针对我。”
肖愁似很不耐烦掺和进复杂的事情中,皱眉不悦的想了想仍是写了几个字告诫我,“待人以诚,家人都不信,你信谁?”
这句话实在说的没理。
“我哪里不待人以诚了?”我气鼓鼓的反驳道,
肖愁鼻子里哼出两团热气,又写了两排字,“你看似洒脱随意,其实对任何人都尽是敷衍。”
敷衍?
我真不晓得他为何用这个词来形容,本想同他再辩驳辩驳,但邵馨和黄嬷嬷一人提着一个食篮又入了房里,便不好再说。
食篮里是常怀宁带来的补汤,常伯母天没亮就起身熬的。
秦氏出门不过一个时辰就回来了,买了三个奴仆,一个婆子煮饭洗衣、一个丫鬟端茶倒水、一个小厮伴读照顾夏半知。不过尤觉得不放心,将人带来给我瞧了眼,问我是否合适,说牙行的老板人好,若这几日用着不合适,还可加少许银子退换。
我正在院里晒晒霉气,秦氏将人唤到跟前,竟是见了个老熟人。
十九岁的小伙子满脸的痘印是没了,但却消瘦如骨不像人样,曾经意气风华的傲气少年,如今佝偻着身子,一副卑躬屈膝的样子。
我喊了声“吴谨言。”
他浑身一僵,神色尴尬又自卑的犹疑一会,跪在我面前磕头。
见情状,秦氏问过,才晓得他是曾经昌郡吴大人的大公子,当即后悔要将吴谨言退回去。
“我原是瞧着这小伙儿卖价便宜,所以才买的。难怪那牙婆怎么问也不说他的来历,原来是罪官家眷,还是从昌郡押解来的。唉,就不该贪这种便宜!宝儿,他不能要,咱得退回去!”
我劝住她,“娘,当年在昌郡,若不是吴公子仗义执言,今天女儿也不能全须全尾的站在这里。”
默了一会儿,秦氏还是不肯,怕曾经旧人会毁了我和夏雨的名节。
这种事我劝不过她,只能叫邵馨帮忙先买了吴谨言。
邵馨脸红手颤,拿眼瞪我,意思是她一个女儿家也不好买个男奴在身旁伺候,我就说以常怀宁的名义,待他下次来带去将军府作伴。
这才勉强将吴谨思留下来。
“多谢……多谢夏姑娘!”
吴谨言哽咽着叩头谢我。
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这一年多经历人生巨变,大概受过不少非人折磨,他泣不成声的伏首在地上半响没起来。
一番过后,秦氏许是想到当年被抄家流放至边境,也落下泪来。
“别为难邵女郎,让他留在家中吧!只是他曾经是个少爷,做个仆人他的心境怕是不能承受吧?娘当年流放边境,可是矜持拿乔了许多年才接受现实、明白道理。”
“不管他能不能承受,他是个威武不屈、正直善良的好儿郎!”我说道,
秦氏终于放心的留下了吴谨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