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拿着绢帕一遍又一遍的擦泪,最是忧心不过,近日两鬓都添了不少银丝。
我不屑夏侯明如何多想,但我不能不顾秦氏,所以对她宽慰解释道:“季家是什么地位、什么人?我一个小女子就能让他们囚禁半月?我明明已经好转,为何还在外传我昏迷不醒?难道皇上他不晓得我好没好吗?可他明明晓得我好了大半,却不宣我上殿,一直拖着,拖到荆南土司来京,为什么?难道皇上真是听了金夫子他们的谏言,为我个平民小女子伸冤?”
所有人惊异的看着我,当然秦氏和夏雨肯定不明白我说什么,但夏侯明应该能懂一点,所以他静默了半响后,才写道:“若如你所说,皇上会不会拿你当替死鬼?”
他关心的就是这个,会不会牵连他们。
我说道:“放心吧,不会!皇上若真要行事,必定要拿我做正当借口,就像现在佯装半死不活,对他的布局才有利。”
夏侯明一双眼震愕的看我半天,仿佛第一天才认识我,默了许久才叹气的露出一抹怜爱疼惜的表情,执笔写道:“是为父轻视了你,你通透明智,才能不输世上男儿,难怪金夫子他们会对你另眼相待。为父也盼望你前程似锦,万莫恃才傲物,再惹事端。”
我扭转身握住秦氏的手,温声道:“娘,相信我,不会有事的。常话说积郁成疾,你莫总是杞人忧天,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儿顶着呢!”
秦氏摇头,看着我满眼的心疼和难过,“娘不安心哪,只恨自己当初被屎糊了眼,叫你做富贵妾,才惹上这一桩又一桩的祸事,若平淡的嫁个普通人家,和和乐乐的多好。
娘幼时突遭家难,近三十年来,我日日盼着能恢复昔日的荣光。可娘自住在这偌大空荡的府院,没有一日是心里踏实,夜夜睡得不安稳。娘便想这虚而不实的荣华要来做什么?
宝儿,若不然我们回祁门县吧?远离这些是非,好不好?娘怕呀,怕下次你们被抬回来,却再也醒不了。”
我怔了怔,一时想不到用什么话劝她。
回祁门县谈何容易啊!
除非另选一处边远地方隐姓埋名,不然回去了,夏半知和我入了鸿蒙学院却灰溜溜的回乡了,何人不会指指点点的鄙视轻瞧?夏氏族人怕是更加会狠狠的踩上几脚。
当你踏上追逐富贵大流中的那一刻,就再没有后退的余地,不然就会被压在滚轮下,变成脚下的尘土和泥泞,让人践踏。
实话是不能说的,所以我委婉的劝了几句,“好不容易有这风光,我们再回去,岂不可惜?”
秦氏不置可否。
自一家人开了一次座谈会,都平静安心不少。可秦氏决心要回祁门县的势头越来越强烈,这几天总念叨着处理完与荆南季家的纠葛,要将这院卖了抵个几千两银子然后回乡,说是足够一家富余的过一辈子。
秦氏说的时候眼底满含着憧憬希望,道她前几十年盼富贵荣华,如今看开了,后几十年就只想平淡和乐了。
言里言外,都没将夏侯明算在内,大概也有和莫大牛私过的愿望。
愿望很美好,现实很残酷。
我虽说皇上老头儿故意做局挖坑给季家跳,与我们无多大干系,但实际上会无关吗?
事由我挑起,根本不可能全身而退的。
因为季家一旦遭殃,要狗急跳墙,这风雨飘摇的家肯定第一个被他们当作攻击对象,唯有抱住皇帝老头儿的大腿,共同进退。
今儿秦氏听了邵馨的建议,又去牙行又挑了六个精神小伙当护卫,白天做些粗活、巡逻,晚上住在大门口的一排倒座房内,届时不用了再卖回牙行。
虽卖不到买来时的价,但花销些银子保平安,比什么都值。
我没跟她们说,皇帝老头儿和周槐之早就在府院四周安排了高手守护,不然按照季家兄妹睚眦必报的劣根性,近半月的时间不会私下派人来找我“报仇”?
这段日子家中繁琐,真的幸亏有邵馨这个帮手,不然府里会一团乱糟糟,什么都转不开。秦氏极是喜欢她,可做了打算回乡,便一点收儿媳妇的心思也不想了。为了感谢她,特意出门挑选了上好的布匹,拉上夏雨一起给她做几身衣裳。
房里不够光线,秦氏让夏雨和小芸将屋里头的一张梨花木桌案抬出去,放在遮阳的走廊上裁剪,两人飞针走线,一会就绣出朵花、一会就缝出了衣襟和袖子……
我瞧着十分有趣,也扒拉上去凑个热闹。
不过我打架在行,缝衣裳这种细活一点不适合我。
才缝了不过十来针,秦氏就一把夺过去,“你呀,别坏了这好布头。针头跟蜈蚣脚似的,叫人如何穿得出去?要是别人问起,可得说我怎么教的女儿,连个简单的缝制衣裳都不会。快去在一旁歇着去吧,省得丢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