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热,我就穿了件单薄的寝衣站在案前抄写金夫子捎寄给我的外著译文,抬头看翠花满头大汗的,笑道:“要不你去崔美人院里闹一番?昨儿发了一通牢骚,今儿一阵又一阵的,也不怕未老先衰。”
翠花狠狠的瞪我,“哼,姑娘自个儿懒,不愿冲撞她们惹麻烦,倒指使我一个做奴婢的去!姑娘以为奴婢愿生这闲气,你若去后厨、库房……四处走一走,你怕不是会掀了屋顶同他们闹一闹!”
“日子不就是这样过嘛,家中一切安稳,季家没敢找麻烦,现在我有吃有喝有人伺候,人生巅峰啊!图那些个做什么?”
“姑娘干脆躺棺材里去,什么不用做,什么不用图。什么吃喝?哼,奴婢去厨房里拿饭菜,哪次不是排在后头挑别人剩下的?什么伺候?你瞧瞧外头一群姑奶奶,除了雀儿,哪个是心甘情愿?叫人去烧个水泡壶茶,那嘴比那壶嘴儿还长。”
“……”
“奴婢晓得你是有本事的,可你为何就喜欢像条咸鱼似的让别人拿捏?日子尚短也不见得什么,可以后你难道不为子女想?就图了自己一世的清闲快活吗?”
也不晓得这时代女人的思想太根深蒂固还是怎的,翠花不过十五、六岁,就想着子孙后代了。
我不懂她,她也不懂我。
丁克独立女性的自给自足,她大概跟我混一辈子也不会明白。
且这世安府里的女人,哪一个是我敢管的?崔美人身份虽不高,家中可是一方商户豪门,什么都拿得出手,其她美人个个有后台,就算没有,也是太子的床伴,我管来做什么?
乱糟糟的一堆破事,没得让自己添堵。
窝在院里有五日,今儿一早醒来就准备出门逛个街,去娘家走一走。然到了大门,那门房仆从死活不肯开门,道是公子和崔美人有令,最近半月府中一切人员不得出府,连小毅开口也不行,赤八干脆当缩头乌龟,面也不露。
我这才深切体会到做个吃闲饭的空头大娘子是万万不能的。
“姑娘,你瞧吧,除了奴婢和雀儿,哪个听你半句?”翠花噘嘴翻白眼的煽了一句火,
我挺直了胸背,对一群门房喝道:“你们要搞清楚了,我才是这世安府明媒正娶的正夫人!”
“夫人,您别为难小的们,要是违令出了事,挨罚是小事,保不齐得丢了命赔。”门房一个个耷拉着脑袋跪在地上装可怜样。
这种场景经常在电视剧里有,臣子忠仆们呕心沥血劝诫主子的情状。可配到我这面前,就有点匪夷所思,像是故意的。
我也有点恼了,吩咐雀儿让那崔美人过来一趟。
以为要三令四请,不想才过一会儿崔美人就急匆匆的赶来,看了一圈跪着的仆从,施施然朝我行了个礼,“夫人,公子前几日就吩咐了妾身,任何人不能出府的。难道公子没有同夫人说吗?”
说?
嘿,人影都没见过,谁来说?
我将周槐之脸抓花的事,可是全府上下都晓得,周槐之赌气新婚燕尔的将我一个人晾着,也都全晓得。
崔美人摆明了就是明知故问。
我火气上头,叉腰指着她道:“崔美人,我念你和他是青梅竹马长大的,不想闹得没脸没皮,你若这般不识抬举,本夫人也有权处置你的。”
崔美人一瞬就梨花带雨的红了眼睛湿了眼眶,十分难堪又委屈的,像是我当着府里人不给她脸一般,然后也同门房们一起跪在我面前,
“不知夫人为何要说这样的话,婢妾……”她我见犹怜的拿帕子抹了下泪,“婢妾也是听从公子的令,不敢逾矩。夫人若有不满,婢妾也不能越过您,您若非要出去,等公子回府,您亲自问过了再去吧!”
我冷笑几声,“我今儿要是不问他……就非得出去呢?”
崔美人梗着脖子抬头负气似的看着我,“夫人非要出门去,婢妾又能如何?”
“开门。”
我冲着她身后的门房们怒喝一声,十来人面面相觑的犹豫一会儿,崔美人回头也赌气的道:“开吧!夫人非要去,咱们也拦不住!但小公子,夫人您不能带出府去。”
小毅拽紧了我的手,“哼,你凭什么拦我?我就要同她出门!”
今日学院休沐,他一早就进院里缠着,实在闹得我头疼没办法才要出去玩的。周槐之不见人,孔嬷嬷这几日也病厉害起不来床,根本没个人能管住他。
崔美人十四岁就给周槐之当妾,比他还大三月,如今算来已有九年,所以小毅的生母难产死后,是她一直尽心带着。然付出这么些年,却被后来居上的叶雪莹抢了宠,如今小毅又口口声声唤我这个三五不着调的做娘亲……
换我是崔美人,肯定要嫉妒成疯。
但她似乎并不在意,脸上表情只有一片赤诚劝告无果的无可奈何。
门房到底将路让开,把门开了放我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