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丫,你看,爸做得跑马灯棒吧?”吴彦军道。
哥仨儿的目光从跑马灯上转到妹妹身上,笑了,他们居然还有个这么这么小的妹妹。
“爸,我来炒吧。”吴彦明道。
“没事,就剩这锅了。”吴尚荣轻轻翻动手中的铲子。
“爸歇会儿,我来吧。”吴彦明接过吴尚荣手里的铲子。
吴尚荣起身直了直腰背。
吴彦军顺手抓了一把炒好的瓜子嗑起来。
“别把瓜子皮吐在地上。”吴尚荣道。
吴彦军呵呵一笑,“知道了,爸,我吐院子里去。”
“院子里也不行,我不还得打扫吗?”
“嗯嗯,我吐簸箕里,行吧?”
“这还差不多。”吴尚荣拍拍三儿子的脑瓜。
吴彦军抓着一把瓜子嗑着进了屋,“妈,鸡炖好了吗?”
张丽娥往灶里填了一小铲煤,“快了,就你嘴最馋。”
张丽娥看着三儿子一颗接一颗地往嘴里送瓜子,“别把皮弄得到处都是。”
“知道了妈,妈歇着去,我来拉韛拐看着火吧。”吴彦军主动请缨。
张丽娥赶快起身让位,“火不能太大,知道吗?慢火肉。”
“知道了,妈。”吴彦军道:“快火鱼,慢火肉,我都记着呢。”
“行。”姥爷笑道:“我家三儿是当大厨的天分。”
吴彦军嘿嘿一笑,“姥爷给我说段三国吧。”
张丽娥用手指头戳了一下三儿子的脑袋,“闻着鸡肉味儿嗑着瓜子还不够,还听什么三国?”
吴彦军紧了紧眉头,抬眼看看亲妈,“我姥说了,大过年的不能动手。”
“你小子。”张丽娥白了三儿子一眼。
吴彦军揭开锅盖闻了闻,“妈,放盐了吗?”
“没呢。”
“该放盐了,要不肉就不入味儿了。”
“看看,我说了吧。”姥爷笑,“我家三儿是大厨的天资呀。”
吴彦军越听姥爷这夸奖越开心。
“爸,你就别夸他了,他要是把一锅鸡肉给毁了,看我不——”张丽娥的手又想抬起来了。
“我姥说了。”吴彦军打断亲妈的话,“大过年的,不能动武。”
张丽娥懒得搭理吴彦军了,走开了。
吴彦军往锅里放了两勺盐,拿铲子慢慢搅动了几下,然后用小勺盛了一勺汤送到姥爷嘴边,“姥爷,你尝尝。”
姥爷品了品勺里的汤,频频点头,“嗯,香!三儿的手艺真是不错,将来就是大厨。”
吴彦军觉得自己此时就是吴大厨了,他把锅盖一盖,神气十足地坐在灶前看着火。
跑马灯忽然不转了。
吴四丫“哇”一声哭了。
“不哭不哭。”姥姥赶紧哄着,抱着小外孙子满屋子走着。
“又转了,又转了!”吴彦明道:“姥快来。”
跑马灯一转,吴四丫的哭声马上止住。
年夜饭上桌。
炖鸡、炖豆腐、炖白菜、萝卜炖肉。
不管什么菜,吴家人的菜谱里几乎只有一种烹饪方法,就是炖。范伯给取了个名叫“吴家炖”。
饭桌上还少不了的就是咸菜,腌圆白菜、腌蒜、腌萝卜、腌辣椒。
八大菜摆盘上了桌。
年夜饭就准备好了。
“喝一杯?”
“喝一杯,过年了。”
“姥,动筷子啊。”
“好好,都吃吧,快吃吧。”
“四丫,过年了。”
“孩子们吃肉,吃肉啊。”
“嗯,好吃。”
“香。”
“过年真好。”
……
窗外飘着雪。
屋里是暖暖的一家人。
晚饭时间过后,家家炮声响起,这是过年的讯号。
“爸,放炮去!”吴彦章在这事儿上比吴彦军还积极。
“走!”吴尚荣起身。
炮声、儿子们的吵闹声、欢笑声,在院子里飞扬起来。
此时的吴尚荣浑身都是暖意。
陪儿子们玩儿了一会儿,吴尚荣就进屋了。
姥姥已经把做麻花的面发好了。
吴尚荣还有一项重要的工作,就是炸麻花。
每个大年三十晚上,吴家人都要齐动手搓麻花炸麻花,要做满满一大盆。这种美食,第一用来在初一早上招待来家里拜年的亲戚朋友,第二要作吴家人一正月的早点。
麻花的制法是吴家跟范婶学的,范家每年三十也要炸麻花。
搓麻花由全家动手,炸麻花这项最重要的工作,必须由吴尚荣来完成,只有吴尚荣掌握的火候最为恰当。
油炸的香气,再次刺激着三个儿子的食欲,刚刚吃过的鸡肉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儿了。
过年了,吴尚荣想让儿子们敞开肚皮吃,吃个痛快。
近处远处的炮声渐渐小了。
时候不早了。
范伯家也歇下了。
张丽娥宣布了一家人就寝的命令。
吴彦军坚决不睡,“我要熬年,我要守岁!”
过年了,没人要求吴彦军早睡。
“随你,我们困了。”张丽娥道。
除了吴彦军,老的小的都歇下了。
吴彦章看着盯着跑马灯的弟弟,“你真不睡?我睡了啊。”
吴彦军坚决不睡,“我要熬年,我要守岁!”
还没熬到十二点,吴彦军的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了。
“我要熬年,我要守岁!”
“还有半个小时。”
“还差三分钟了,不能睡!”
“还有一分钟……”
在吴彦军的坚守中,新的一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