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励绅坐在司机后座,魏千繁跟阿大互看了一眼,随后从善如流地钻到后排去,动作优雅又自然,没有半点忸怩作态或者不好意思。
阿大坐到副驾驶,看着路上道路两边飞快划过的错落有致的建筑物,心里有点怪异的感受,一时又说不出哪里古怪。
当他无意间看到后视镜里的两人时,终于知道是什么原因了。
后排的两人,虽默然不语,却给人一种出乎意料的和谐感,跟以往车内略沉闷的氛围相比,此时的气氛尤为平和。
他心里默默佩服起魏千繁,没想到这小丫头居然如此有定力而且胆大,能这么轻松淡定跟三爷相处的女人不多,更别提跟三爷对视了,他一个眼神就能叫人不寒而栗,退避三舍。
阿大还记得刚才他进去的时候,分明清楚看到他们两人在互相瞪眼睛,气氛有些特别,他还犹豫了一会要不要打破这个场面。
车子在小岔路口的海棠树下停下,那道通往她家的弄堂,在路灯下散发着寂寥、古朴的市井气息。
魏千繁不曾提过她家住址,很显然他们对她了如指掌。
她礼貌地道别,正要下车,就听沉默了一路的杜励绅忽然出声。
“你可知那些执行暗杀计划的人有什么下场?”
平静的问句里夹杂着一丝风雨欲来的意味,不等她回答,他又接着说道。
“他们,经过残酷的严刑逼供之后,有的,被沉海了;有的,被扔去深山,喂野兽了;还有剩下一口气的,直接,埋了。”
他说话的节奏容易让人感到不寒而栗,阴恻恻的,残忍又血腥。
她猛地转头看向他,咋听到这样的消息,有些难以接受,也有些不敢置信,不禁花容失色。
她的惊恐似在意料之中,他认真端详她这副模样。
娇小、脆弱、柔美的花骨朵模样,瞬间像遭受了****的打击,有些摇摇欲坠。
他的心里燃起一团火焰,升腾起凌虐的快感,凝视着她的目光愈发残酷狠戾起来,犹如撕掉冷漠的伪装,露出原本的面目。
她面色煞白了一会儿,对上他的眼睛,那里像藏着一只野狼,用嗜血的目光紧盯猎物,她不禁被震慑住,大脑空白,片刻后才理智回笼。
他在警告甚至是恐吓她,以这种残忍的方式,让她看清他的真面目,让她清楚跟他作对的后果,更甚者……试图抹杀少女的幻想。
“我懂了。”
趋利避害是人类的共性,可当她看清他展露出来的,丑陋又凶狠的面目以后,更坚定了要跟他并肩而立的想法。
不是每个人都有“世界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的观念,也有一部分人,以世界对待自己的方式去对待他人。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成长的环境塑造人格。
他曾经,一定经历过很多困苦磨难、不公对待,在数不清的日夜里,尝尽悲伤孤独吧。
弱小又无助,是残酷的生存环境逼迫着他成长,逼迫着他戴起盔甲,筑起城墙。
更何况,他是她放在心里多年的人啊,即使换了个时空,换了身体,换了身份,她知道他依旧是她的白月光,是另外的他。
又或者说,是他灵魂深处隐藏的人格被释放出来。
即使是丑陋卑劣的人格,她也不愿放弃。
她也有野心,蓬勃的野心。
她想成为他的光,他的救赎,她想让他的世界充满慈悲和爱。
“丫头,你是聪明人,切记不要玩火!”
一语双关,他眼中的戾气还没散去,若与之直视,必定还是会感到骇然,那双眼睛里饱含无数腥风血雨,如同来自地狱的修罗。
她偏过头,利落地下了车,站在娇艳如火的海棠树下,静静地看着车准备开走,蓦地叫住。
“等一下,我还有话要说。”
杜励绅侧头审视着她,目光冷凝。
此时一阵风吹来,她乌黑的秀发在风中荡起柔和好看的弧度,树上的残红落在她的肩膀上,在昏黄的灯光下,如同一幅画,宁静又美好。
他不由微怔。
魏千繁微微一笑,红唇轻启,“三爷,我从不退缩。”
少女美丽的眼睛里泛着微光,像布满星辰的夜空,浩瀚无垠。
他一时说不清是什么滋味,神情变幻莫测。
……
魏千繁走在寂静的旧上海滩弄堂里,昏黄的灯光中忽而飘洒下丝丝无声雨点。
离离细雨,茫茫星光。
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魏千繁轻轻开门进屋,怕打扰到家人休息,不敢发出一丝响动。
寂静中传来母亲的咳嗽声,她听到这样一番对话。
“夫人喝口水,喝口水,哎哟,这病刚好不多久,身体也调过来了,最近怎么又糟糕起来了呢?不是我说,夫人您就是挂念太多,小姐这么聪明有主意的人说不定有什么苦衷呢?未必不是报道有误啊。”
“咳咳,张妈,我现在担忧她被权势强迫而不得已,更担心她是自愿的,咳咳,咳……你说她会不会是一时被金钱欲望迷了眼……”
“哎哟,夫人,快别想了别想了,好好睡吧。大夫都说了你要多休息少思虑,您这身子骨倒是比我这老家伙的还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