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之庭叹气,末了还是笑,眼中清亮亮的,转身却走回去,高挺伶仃的背影,没有回头。
时沐站在原地,咬了下唇。
穆棱此刻坐在沙地里,身子向后倒撑着双臂,听着溪流清脆悦耳的水流声。眼光淡淡的,略微失神。
他努力克制自己不去在意,可目光还是不受控制地撇到那人身上。
她站在水里,裤脚挽得高高的,弯腰看着溪水,静悄悄等待着,然后,突然出手,再举起来,竟是一条小鲤鱼。她笑着,将鱼递给唐然,拍拍手,准备继续捉。
穆棱忍不住低笑,皓齿明眸。
蓝天碧水,微风拂过,穿白衣的女孩,入了谁的眼?
最后,时沐和唐然玩够了,走回岸边,言之庭拣了些柴火回来,当然,是一早被时沐安排的。
他拿出打火机,“噗嘶”,一株火苗,点燃了干叶。
唐然打着赤脚,拧干衣摆的水:“这时候点火干嘛?又不冷。”
言之庭继续扇着火苗,头也不抬:“气氛。”这人经常在意一些时沐不怎么懂的小仪式。
“哦。”唐然像模像样伸出手烤着。
言之庭忙活完了,从背包里拿出干毛巾,面无变情,递给时沐。
时沐微愣,他却不看她的眼睛,时沐敛眉,轻声答道:“谢谢。”
唐然小声啧啧:“看这光明正大的偏爱,真让人羡慕。”
时沐不禁偷撇言之庭一眼,他还是不动声色的样子,盘腿坐在沙子上,看着被烧的噼里啪啦的柴火,恍若未闻。
她可以肯定,这人生气了。于是,时沐也没说啥了,安静地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头发,一时间,气氛竟有些尴尬。
独占一的穆棱轻咳,站起来:“咳,我去那边那边看看。”大步向小溪上游走去。
唐然聪明,似笑非笑,裤子还未烤干,转身又走下水去。
捡回的树枝有些潮湿,薪火噼里啪啦,只冒出一簇小小的火苗。
一时气氛有些沉默。
言之庭手上摆弄着一片树叶,问:“饿了没?”
时沐看他一眼:“有点。”摸摸肚子。
言之庭没说什么,拿出饼干酸奶放到她面前。然后继续看着火苗。
时沐也着低着头,下了决心,扯着树叶开口:“言之庭,你可真别扭,像个女孩子!”
他一怔,半响,道:“是,我是。你就是个老妈子的命!”
时沐孩子气般抬头:“我乐意!”
言之庭眼眸深邃,将头偏向另一边,像是自言自语:“不知道你乐的哪门子意。”
时沐摸摸鼻子,手中捧着那杯酸奶,却没打开:“小言啊,你知道吗,我小学时候得过最多的奖状不是三好学生,是助人为乐奖!这就说明,我从小很关心别人、帮助别人啊。”
不是因为你单单言之庭我才这样嘞。就算是张三李四,我一样嘘寒问暖知道了吧。
言之庭直直看着她,面容如常的清冷隽秀,眉眼却是她熟知之后才发觉的温暖。半响,轻轻捏住她的脸,端详着:“小沐,你在跟我道歉。”
肯定的语气。
时沐望天,眼珠转啊转,笑了:“算是吧。”
远处的溪边落下来几只鸟,在石子上跳来跳去。他松了手,无奈地说:“就是因为你太懂事了,别人才看不到你的好。”
时沐拿手指在沙地上画着圈,没吭声。
她曾经真的以为,给别人的好是架起感情的桥梁。别人当然想要,只是这种由她单方面的付出的感情,不堪一击,肮脏了个彻底。
可是这是个容易知足的女孩,现在,有了他,有了唐然,怎么不能证明,她的付出方式是真的很好又很普通,不是只有她这个傻女孩才这样做的?
沙地上的画,是一个小人,两个辫子,大大的眼睛,活脱脱的小时沐。
言之庭伸出手指,在小女孩的手边画上个大大的棒棒糖,然后拍拍她的头:“知道吗,自私一点,才有糖吃。”
时沐微征,笑着点头:“知道了。”
她说:“你现在,更像一个苦口婆心的老妈子。”
言之庭起身拍拍手上的沙,将她也拉起来:“感觉在你身边,我总是逃不了这种命。”
老妈子的命。
时沐哈哈,笑弯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