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沐安静地笑着,站在一旁,看着他。
院子内还停留着朦胧胧的雨雾,橘子树也上挂着水珠,蜻蜓翅膀上沾了雨水,飞不高,落在屋檐上。
她扯了青菜,打上鸡蛋,煮着挂面。
言之庭一身灰衣,鼻子上挂了彩,估计这少爷爱美,没有涂药。
桌上,他的和奶奶的两碗端出来,一碗上面铺一个饱满的荷包蛋,时沐让他们先吃,自己先把锅洗了。
言之庭却走进厨房,重新拿出碗盛上锅里剩余的面,旁若无人地吃起来。时沐系着围裙皱眉看着他。
目光有些难受,有些难堪。
他吸溜很快吃完,放下筷子,朝她说:“不好吃,你是不是没放盐啊?”
时沐直直盯着他的脸,眸色晦涩难辨,半响才点头:“是。”
言之庭嘴角抽了一下,摸摸鼻子,轻咳:“小沐,上次数学最后一题没搞懂,你待会教教我吧。”
“好。”
周末下午,天还未全黑,言之庭跑到隔壁。
他说:“小沐,我们去放风筝吧!”他看着她,那模样像个孩子,真心而诚挚,黑亮的眸子让人无法拒绝。
时沐谨记奶奶的话。她根本没有驳反的理由,要是说出来,倒显得是她不识趣不自量力了。于是,某些不成定夺的交代边如同一块黑色的大石头,慢悠悠沉入海底,她只能小心翼翼地、十分规矩地重新界定这翻山越岭般的关系。
言之庭看着她似乎在发呆的眼神,再次说:“想什么呢?”
时沐“啊”了一声,回过神来:“哦,好。”
言之庭拉着她跑出去,公园门口便有很多买风筝的人,燕子、葫芦娃、黑猫警长、奥特曼……各式各样的,都是老手艺,油纸糊的,是有些粗糙,却也生动可爱。
言之庭挑啊挑,白皙纤细的手翻来翻去,最后挑了个小熊维尼的,给了钱。
公园里人还不少,多是散步的老人和带小孩的父母。
夏季晚上虫多,两人都光着小腿,不一会儿咬得全是蚊子包。
时沐抓着痒看草坪上言之庭托着那个黄色的风筝奔跑者,她看着看着,噗嗤捂嘴笑了,觉得那人着实像一只长腿猴,过分活跃。
那人远远地朝她招手:“小沐!”
她也招手,小小的。
那人却将手招地更高些,指着天上。
风筝飞得老高了,不受拘束,自由自在,融入了风里。
时沐开怀大笑,拍着巴掌。
言之庭大步跑起来,拉着长长的线,时沐突然很想变成那只风筝,脑子里浮现出小熊维尼的模样,大大咧开嘴,微瞪着眼睛。
于是,她也被言之庭牵着到处飞,什么都不管,扬在空中。
风是阻碍,也是推手。
她憋住了劲,朝着那人做着口型,无声的。
她捂着胸口,使劲说着,喊着他的名字,嘴巴一张一合,很大声的模样。
远处的少年停了脚步,转过身来,胸膛一起一伏,手中还扯着那根白线,慢慢的,朝她走过去。
时沐看着他,不眨眼。
他刘海被风吹的凌乱,带着笑,将那根细线,轻轻系在时沐手腕上。
完了,他看着,满意地把手插进裤兜里。
时沐看着那根线,又顺着线朝上看着屹然不动的高高飘扬的风筝,说:“干嘛?”
言之庭不动声色,耳朵却难以发现的红了,拍拍她的脑袋:“彩线,送给你的娃娃亲。”
和我的。
时沐面色变了又变,有些粗鲁把手伸过去:“我不要,什么玩意儿!”
言之庭不高兴了:“不行,你得系着!”
时沐单手解不开,风筝飞得高,勒得她手腕都有些疼,她想骂着人没脑子,果然理科没学好,连生活经验都严重匮乏!
这时,攀过来一小孩儿。
她梳着两麻花辫,指着天上那小熊维尼,红着小脸,肉嘟嘟的,十分可爱:“姐姐,那是你的吗?”
言之庭乐了,看着这两小辫,跟时沐的一模一样。
他伸手揪了揪小妹妹的辫,蹲下来:“那是哥哥的,但是哥哥送给这个姐姐了。”
“哦。”小女孩儿似懂非懂,转过脸去,看着时沐,不说话。
时沐心生欢喜,轻轻摸了她的小脸:“怎么了?叫这个哥哥给你买糖葫芦吃好不好?”
旁边就有撑根棍卖糖葫芦的。
小女孩却摆摆头,踌躇着,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姐姐,我很喜欢小熊维尼,但是没有了,我找不到,你可以……你可以把这个卖给我吗?”
时沐看着女孩的模样,愣了愣,不忍拒绝,伸出系着带子的手,撇了眼言之庭,温和地笑:“好呀,送给你。”
言之庭纠着脸,想给又不想给,不高兴地看着时沐。
时沐嗤笑,推了他一把。
他慢悠悠把细线解下来,依依不舍地看了眼天上飞得老高的那玩意儿,郑重地交到小女孩儿手中。
女孩儿眉开眼笑,爬上木椅,跪在时沐身边亲了她一口,看了眼言之庭,犹豫了一下,也亲了一口他的脸颊,笑着溜着跑开。
时沐一向喜欢小孩子,笑得合不拢嘴。言之庭却委屈看着她,依旧蹲在地上,这下倒成了时沐居高临下看着他了。
时沐觉得有趣:“朝孩子斗什么气呀,多可爱呀!”
言之庭哀怨十分:“那可是我送给你的彩线。”
你这傻丫头,定情信物啊!
时沐瘪瘪嘴,没答话。也不知道她是有意的故意的,装作没听明白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