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如此怪异。”
“此人手段高明,做下此事定是有所图谋,我担心的是此人目的不明,防不胜防。”
*
“公子,您要的竹叶青。”店小二恭恭敬敬递上两坛竹叶青,季璃清接过道了句谢,就打算牵着马走回洛剑山庄。
季璃清与萧宸清早就离开了长陵城去往“九色谷”,并不知道各种关于“魔宗杀害了江湖武林十二大掌门”以及“魔宗扬言将在七日内杀最后一位掌门”的消息已经在城里炸开了锅。方才在雅间里听得大概,如今出了酒楼才知道已经议论纷纷到街头巷尾的地步。
最后一张星宿帖已经发出了,也许是昨夜,金乌殿灿去洛剑山庄的时候。
沉寂十七年的星宿帖再度出世,一来便是惊天动地的大阵仗。多年前江湖武林被魔宗支配的恐惧是如何,如今便是在风声鹤唳的未知中成倍扩大。
“王……”
沙哑的、颤抖的、战栗的、兴奋的、遥远的呼唤。
季璃清回头。
是风。
遥远的风带着不属于这个时节的灼热滚浪,裹带着深渊战场颓亡的荼靡之气,化作一首古老深沉的战歌,正在悄悄唤醒古老战场上一代又一代的亡灵。
落日熔金。
火烧一般的天幕万里流泻。
那双潋滟的眸,深处似有金色的烈焰在燃烧。
“慕清,怎么了?”
季璃清狠狠闭上眼,感受到胸膛里的灼热消退下去,才缓缓睁开眼。
“要下雨了。”
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
这天万里无云,霞染苍穹,着实不像要下雨的样子。
“什么时候?”
“唔……明日,夜。”
季璃清今日挑了匹纯黑的骏马,骏马矫健,亦步亦趋间如同披着身流畅的锦缎,光泽粼粼。从私心里说,季璃清喜欢这匹马,喜欢它的帅气桀骜,喜欢它的矫健有力,喜欢它的驰骋如风,喜欢它的洒脱不羁,喜欢它带给她的感觉——
风从发间穿过的无束、自由。
这种感觉,她今日里体验了个淋漓尽致。
从未如此酣畅淋漓过。
她牵着它,慢慢走向马厩。马儿似乎也极喜欢季璃清,亲昵地蹭蹭她脸颊或额头,讨好般的将头低下,只等季璃清将手掌抚上。若是没能如了它的愿,这大家伙就会一次又一次的撒娇,直到季璃清无奈地摸摸它。
季璃清胸腔里有滚烫的余烬,可她的眼底在每每低垂下去的时候都是一片清冷。她将自己掩藏得太好,哪怕内里是一片岁月割据日愈清晰的呢喃以及某种欲语还休的窃窃回响。
打扫马厩的弟子见二人牵着马回来,迎着笑走过来,一人拉过一匹马的缰绳。
牵季璃清马的弟子今晨见过,季璃清拍拍马背,算作告别,在他牵马的空档顺势问他:“这马叫什么?”
那弟子闻言没有立即回答,且他这停顿并不明显,然心细如季璃清,目光在他面上一掠,就读出了其中的疑惑与不解。
他的目光偏向季璃清一侧,电光石火间,季璃清了悟过来。
几乎同时,萧宸道:“它叫冰河,我的马。”
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季璃清的惊讶并没有因为已然明了而消减半分,她看着萧宸走近冰河无比亲昵地模样,在事实面前用毫无意义地话下意识重复了一遍。“你的马?”
不怪乎季璃清如此吃惊,因为冰河在这一路上只表现过可以忽略不计的熟稔。
萧宸给了季璃清一个“这狗腿子吃里扒外我也没有办法”的表情以及“你很厉害”的眼神。
季璃清只得归结为她的眼光毒辣,虽然对马匹的了解知之不多,但她历来有本事挑中最好的。只是不知这最好的,会是萧宸的,并且后知后觉的回味过来很多东西,譬如这是匹战马,譬如这马刻在骨血里的傲气以及对自由分毫不让的舔舐,再譬如如果这是季璃清的私马,她不会允许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有跨上它的机会。
你可以说这是季璃清自私的占有欲,也可以说是她狭隘到近乎偏执的控制欲。
她可以认,但她不会改,因为她没觉得不好。
十二年岁月,将她的心性磨去了一些东西又孕育了一些东西。
所以哪怕方才她还热烈的喜爱着冰河,此刻也坦然的将这份热烈里虚妄的部分拔除得一干二净。
她只会爱属于自己的东西,因为这份只属于她的独一无二无可替代,本就是她爱里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