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风阵阵,吹得人鸡皮疙瘩骤起,比阴风更让人脊背发凉的则是在荒寨孤坟前,这个年迈老头口中所说的话。
之前由于黄狗受了伤,灵萝未能仔细查看周边,要不是老寨主深夜来到这儿,她都不知此处尚有一座孤坟。这座坟莹上面长满荒草,连块正经墓碑都没有,当真萧条得厉害。
烧纸的烟气呛人,老寨主咳了两声,继续念道:“师父,你可不能把帐全算在我头上,当初是你死活不肯接受新朝廷的招安,执意要与他们作对,远黛谷才会遭此劫难。你要是心有不甘,就去找他们的麻烦,可千万别来找我。毕竟你还要指望我每年来给你烧纸扫墓呢。”
老寨主说着,起身象征性地拔下两棵荒草,道:“从以前到现在,反正无论我做什么你都看不上眼,同样是你徒弟,你对别人就和颜悦色,偏偏对我整日板着个脸。现在好了,你入土了,最孝敬你的还不是我?”
灵萝听得正入神,突然脖子后有些痒痒的,她以为又是疹子发作,随手一挠,竟摸到一根丝线样的物什,顺着一拽,顿时拽出一个令人头皮发麻的东西。
那是一个拳头大的蜘蛛,在夜色中泛着幽蓝的花纹,几条触腿毛茸茸的,正在灵萝手中的丝网上编织绞缠。
灵萝不懂毒,也知这玩意儿必有剧毒,她下意识地一甩手,蜘蛛顿时飞了出去,轻飘飘落在老寨主面前。老寨主先是一愣,紧接着大惊失色,扔下地上的纸钱,转头就跑。这身形哪能看出半点腿脚不利索?怕是两个青年小伙子合力都追不上。
好歹也是苗寨的九寨之主,在这白猿岭一带生活了一辈子,总不至于连个蜘蛛都怕吧?灵萝来到坟前,那蜘蛛早吓得找了个土坑钻了进去。
灵萝叹息,捡起地上的纸钱,接着烧了起来。
回到寨子时,耳中听到一阵歌谣:“猿山青,暮山青,岑江流水绕山行,谁知离别情。夕阳红,村寨红,远黛烧尽烟蒙蒙,情人难相逢。”
黑夜中,一双眸子正冷冷的看着她,灵萝一惊,这才发现是方圆几里苗寨中有名的一个疯妇。她周身严严包裹着一层黑纱,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夜色中就像一双悬浮在半空中的鬼眼一样,如何不吓人一跳?
灵萝走过去,说道:“婆婆,你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那疯妇一双浑浊瞳孔死死盯着她,来了句:“负心汉!”
灵萝一怔,刚要问老妇人何出此言,突然想到她是个疯子,自己何至于为一句疯言较真。无奈笑道:“对对,负心汉。”
那疯妇静静看着她,那一瞬眼中竟然有一丝清明。正在灵萝以为自己看错时,那疯妇已不再理她,自顾自转头走了,口中继续疯疯癫癫念叨那几句歌谣:“夕阳红,村寨红,远黛烧尽烟蒙蒙,情人难相逢,情人难相逢。”
灵萝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猜想这疯妇大概就是当年远黛谷惨案的幸存者。只可惜已经疯了,很难再从她口中打听出什么当年之事了。
远处公鸡啼叫,引来一片应和。天将拂晓,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分。体内深处再次传来一阵熟悉的战栗。灵萝知道引魂又要毒发了,她自嘲一笑:自身都要难保,还管那些旧黄历的闲事。
老寨主生病的消息不胫而走,几个巫医来做过法事,都不见好转。连与老寨主家平时来往最为密切的老巫医也摇头说道:“老寨主怕是撞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这可愁坏了与老寨主相依为命的阿幼朵,连忙向灵萝打听:“你不说无忧道长也是巫医吗?要不请他来做一场法事?”
这话正好让啃着果子路过的神棍听见,无奈道:“贫道可是正经道观修炼的道长,你居然跟别人说我是巫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