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锐华跳起来:“你让我去!我才不会去呐!”他跑到边儿上去:“按理说是不会死在里面,可是万一呢?万一死在里面怎么办!我不会去的。”
泽诺慢慢走近他:“你是让殿下去了?”
在这一行人中,锐华唯一不敢对着干的只有泽诺,他别着头小声嘀咕道:“我就是怕楚荧才告诉你们的,让我进去,我还不如不告诉你们……”
“算了泽诺,就我去吧。”索尔无所谓地说道,泽诺回过头来恼怒地看着索尔:“你是不是忘了我们为什么会来这儿啊?你是我们要保护的人,你要是出事了让我们怎么向王交待?”
“我有办法我有办法!”锐华从泽诺的身后探出头来嚷着:“倾月不是有一副策龙鞭吗?把它系在殿下的腰上,我们就可以随时把殿下拉出来!”
“你闭嘴!”泽诺怒不可遏地喝住锐华:“怕死就不要来这里!”
“我已经这么决定了,我要进去。”索尔冷静地看着泽诺,泽诺恨恨地瞪着索尔,咬了咬牙,不再吱声。
倾月依从吩咐召唤出策龙鞭,索尔正要将它系在腰上,泽诺抢过策龙鞭,掷地有声地说道:“我去。”
恍惚间,一个惊雷在索尔脑间倏地炸响,两耳中似有千万只雪蜂在嗡嗡盘旋,希约与泽诺的影子交替在他眼前浮现,希约肯定的眼神和泽诺冰冷的脸一直围着他,不停地转。
他看到三百年前希约像现在的泽诺一样挡在他身前,说:“没有人可以羞辱我弟弟。”然后泽诺用同样的方式护着他,平静得波澜不惊:“我去。”索尔的唇角溢出温暖的笑意,看向雪魂缭绕的葬魂谷:“我去。”
索尔平静地把策龙鞭从泽诺手里拿回来系在腰上,把另一端交与泽诺,淡淡道:“我的命,交在你手上。”
泽诺让索尔心安。泽诺眼底氤氲着的冰蓝色,闪烁着很古老的锋芒。
“我替你去,我比你强。”
索尔一边把腰上的策龙鞭收紧,一边苦笑:“正是因为你比我强,我才不能让你去。”
米朵颤颤微微地走过来:“哥,那我替你去吧。”
看着她苍白的脸色,索尔就知道傲格和巨獠兽的死亡阴影还笼罩着她,在那一刹那,傲格和巨獠兽临死时的样子又鲜活地重现在索尔眼前,历历在目的场景像擦不干净的污秽,玷染了所有洁净的意像。他用力地抱了抱米朵:“我会出来的。”
米朵咬着唇迟钝地点着头,手却死死地拉着索尔不放。“啪”,一滴眼泪从她的晶莹的瞳仁深处滴落下来,温热地打在索尔的手臂。
索尔俯下身吻了吻米朵的额头,将她鬓角间垂下的长发别在耳后,轻声叮嘱:“等我。”
葬魂谷中白茫茫一片凄蒙,仿佛巨大天然的温泉池上笼着细密的水雾,在这片水雾后似乎有着很多模糊不清的谜,又有无数盘根错杂的谜底,唯一一条通向它们的小路上却是险象环生,索尔眯了眼睛,越是极力想要看清,越是什么都看不清。
索尔拿出聚魂瓶,一个笨重的身影从远处踉跄着朝他走来,耳熟能详的嘶吼几乎震碎浑厚的雪魂幕帘,索尔看到渐渐清晰的长牙的背上,傲格纤长的身形挺拔地站立着,显得那样地孤独和悲哀,那样地失望与决绝。
看到傲格的一刹那,前所未有的惊异一股脑冲上索尔的心头,他愤怒地质问傲格:“你是烈狱?”
长牙匍匐在索尔面前,傲格落寂地腾空而下,索尔冷冷地道:“既然你没死,我们就决一死战吧。”
傲格苍白地一笑,然后冲索尔跪了下来,眼睛里布满了忧伤:“殿下,请相信我们剑客一族的忠诚,我敢用灵魂起誓我所说的每一个字都不敢带有丝毫的欺骗。殿下,我看到了烈狱,他是那样地狡诈与恐怖,也是那样地善于伪装和隐藏,殿下我们都被骗了,我们都被骗了,他……他……”傲格突然恐惧地瞪大眼睛,他的唇嗫嚅着,却是再也吐不出一个字来,声音仿佛被掐断在了凝滞的空气里。
腰间的策龙鞭突然一紧,像要把索尔的肺腑从嘴巴里掬出来,锐华迫切焦急的声音渗透重重雪魂朝索尔传来:“殿下,来不及了!你快点打开聚魂瓶!不然你就回不来了!”
索尔匆忙将瓶子打开,死寂的空气被一股强大的气流搅动成浩大的漩涡,索尔看到傲格脸上悲伤的叹息,然后他安静地牵着长牙转身离去,融没在遥远的雪魂深处,在索尔目光的尽头,他的影子被撕扯得四分五裂,消失不见。
在这宛若洁净透明的山脉上空,遮下一道道谜影重重。索尔呆呆地看着傲格消失的方向,失落感钝重地砸在胸口,无法挣脱。
泽诺第一个扑进雪魂已经被聚魂瓶吸干净的葬魂谷,索尔愣愣地说:“我看见傲格了。”
洛逝死去的时候,已经成形的映心镜还悬在他的两掌中间,散发着淡淡的古铜色光芒,聚魂瓶“啪嗒”一声掉落在地面,将厚厚的积雪砸出一个深坑。
洛逝静止在那里,七窍疯狂地向外喷涌出冰蓝色的血液,宛若数道忽然汲出水来的泉眼,待泽诺以最快的速度封上他的筋脉时,他已经停止了呼吸。
没有注入雪魂的映心镜只是一个半成品,除了照一下这群人毫无血色的脸之外没有任何作用,他们面对的,依旧是漫无边迹的等待。
与已经死去的傲格和巨獠兽比起来,洛逝是死得最平和安静的一个,他湿润的睫毛甚至都不曾微微眨动,便离开这里去了另一个无争的世界。但那满目的鲜血仍然成了索尔夜半惊魂的梦魇,那些冰冷的血渍凝固在他的灵魂深处,重叠成斑驳的光影,变成抹不掉的血污。
洛逝死去后,锐华变得惶惶不可终日,好多次欲言又止,焦躁不堪。洛逝的死不可避免了影响到了他,但是任何人都没有办法去帮助他。
巫师没有灵力可以自保,又对未来看得清晰透彻,这对他们而言其实是一种痛苦与折磨。他知道谁会死,谁将死,他甚至将自己的命运都看得清清楚楚,但他们却随时受到诅咒的威胁,既帮不了别人,也无法救赎自己。他的身心都在缓缓下沉,变得模糊不清,他痛苦地听着鬼魅的尖叫,却无法将手递给别人让他自己获得解脱。
几日之后,锐华终于一改昔时心事重重的模样变得欢快起来,众人对他的重获新生感到不解却没有询问。索尔猜他可能看到了大家光明的未来,这对大家来说未必是一件坏事,索尔松了一口气,因为他总是在捕捉锐华的神情以推测以后的吉凶,他想锐华自己也一定知道。
傍晚时分,楚荧在雪地上点起一堆篝火,雀跃的火苗跳动着新生的希望。众人不顾一切地狂欢,或许他们其中哪一个人就再也看不到明天的阳光。压抑许久的恐惧找到了突破口就火星四射地迸溅,直到把自己弄得筋疲力尽。
夜涂抹着诱惑的烟熏浓妆像撩拨着人的欲望的歌女一般款款而至,风声在暗夜隔成的一层一层的墙面间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