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这一晚是没睡着的,天还没亮就叫醒了玉岚两姐妹,三人找出最隆重的一套衣服穿戴好,李氏还拿出她和张义信成亲时候,张义信亲手给她雕的木簪插上,在她心里想着,这木簪就像张义信一样,和她一起看着仲礼和叔娃有出息。
玉莞则抓紧时间用新调好的胭脂和口脂给两人上了个淡淡的妆容,自己把那次程夫人送的玉蝴蝶发夹带上,玉岚也把程夫人送的银耳钉戴起来,少女本就自带着一分自然的美感,不需多施粉黛,也如同两枝娇俏的蔷薇一般,在风中摇曳生姿。
李氏和玉莞姐妹来到卢先生家时,仲礼和叔娃已经在卢先生指挥下摆放桌椅了,今日的卢先生穿上了李氏和玉岚给他制的新衣服和新鞋,白发都梳理的很整齐,早起的脸上被寒气带上一层薄红,精神抖擞,仿佛年轻了十几岁。
再看忙碌的仲礼,仲礼浓密的眉毛正稍稍向上扬起,长而微卷的睫毛下,有着一双像朝露一样清澈的眼睛,光洁的脸庞,衬着棱角分明的鼻梁。抬头擦汗之间,看到门口那一抹娇小的身影,嘴角噙着一丝暖和人心的微笑,像是三月的微风,温暖的即将把人给融化。
玉莞在门口看着这个少年,这几个月的经历,让他迅速的成长起来,从当初的沉默寡言,到现在的意气风发,少年眼里涵盖着温柔,正抿着一丝微笑,就那么看着她。
忽然之间,玉莞想到了一句诗:“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她的哥哥啊,终于不是一个憨憨的乡下少年了。
天逐渐亮开,张春梅、张大发媳妇等帮工的人来的挺早,和卢先生、仲礼他们道了一声恭喜后,便去找李氏、玉岚投入紧张的工作中,十二桌,很是费时。
作为智贤阁的首席先生,卢先生在村里是有很高威望的,村长也要礼让三分的,很快客人们就陆陆续续来了,玉叔带着莲蓉、蕪荏是坐着福满楼的马车来的,玉叔说白凌云还要段时日才能归来,替他送了一本尔雅,一本诗经作为恭贺仲礼和叔娃拜师的礼物,书在张家村还是个稀罕物,只有智贤阁和卢先生家有一些存本,玉叔拿出的时候,让族长、卢先生看着都满意的点头。
莲蓉和玉莞说晨蕊又赶回南方去了,也代她送上了两套文房四宝作为贺礼。而张仁齐这日也带着张李氏和张翠莲早早的过来了,一身浆洗的发白的褂子,梳的油光水滑的大背头,总是站在仲礼旁边,丝毫不觉得尴尬,而恭贺的客人看着仲礼的面子也少不得恭维他,一圈下来已经飘飘然了,似乎又回到张义诚中秀才摆席那会,端着主人家的架子,安排着客人的座次。
卢先生收徒,族长就怕出现岔子,让村长当知客,村长是个明白人,把张仁齐安排到一边坐着,村长比张仁齐还高一辈,只能焉巴的坐在位置上哀怨的看着仲礼,而后者却连个眼神都不给他,张仁齐瞬间觉得胸口闷着一口气。
张李氏和张翠莲是进不得堂屋的,张翠莲挺个大肚子,和张李氏端了条凳子,就坐在棚子旁边,像命令自家丫鬟一样,支使着帮工的媳妇们做着做那,最过分的是,张翠莲很喜欢吃玉莞做的白糖糕,手都使进蒸笼里直接捞了,张春梅说了她两句,张李氏就摆出一副女主人的模样,不仅骂张春梅,还指挥着帮工媳妇摆盘,让她们不放那么多丸子、蛋卷肉,多出来的都被她装到一个盆里,准备宴席结束端走。
张春梅看不下去,去叫了玉莞来,在玉莞冷冷的眼神和讥笑的话语中,两人才灰溜溜夹着尾巴离开棚子,玉莞如今在张家村也是被传的泼辣,两次在祠堂挥刀子,给每个人都留下了深刻印象,像张李氏这种欺软怕硬的,更是忌惮的很。
吉时到了,卢先生在孔子画像下正襟危坐,腰杆挺的笔直,让仲礼、叔娃叩拜孔子画像并上香后,接受了两人的三磕头。接着就是家长宣读拜师帖,张义信已经不在,张仁齐本想去念念,哪知族长亲自接过拜师帖念了起来,搞得张仁齐在椅子上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卢先生说了几句鼓励的话语后,仲礼和叔娃斟茶拜师,卢先生又宣读了收徒帖,送给仲礼和叔娃一人一支狼毛宣笔作为信物,这才算正式收下两人入门,才宣布开席。
众人在村长的安排下依次入席,张仁齐本想坐上席,但不论辈分和尊贵程度都坐不上,本想找仲礼说说,结果被村长拦下。
“你那么强势的要断绝关系,人家请你来已经是给你面了,这会你和村里这些叔伯大爷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张仁齐捶胸顿足,只能将火发在张李氏和张翠莲身上,两人正在捞备在旁边的丸子,在程家锦衣玉食的张翠莲,这回来这段时间,还是第一次吃这么多好吃的,抓起丸子就往嘴里送,很是失礼,让旁边的帮工媳妇都在旁边小声议论,看得张仁齐眉毛一抽一抽的,脸一青一白的,想起村长刚才的话,席也不吃,连忙赶着两人回去了。
这段小插曲并没有影响拜师宴的进行,香碗、蒸格格、养生狮子头这些色香味俱全的热菜一道一道端了上来,众人吃的很是过瘾,对李氏等人的厨艺连连赞叹。
这头青云街上热闹非凡,村里大多数人都去参加了宴席,整条街上都是热热闹闹的,谁也没注意,小门走进来的两道身影。
“诶,你这孩子咋不去席上吃呢?”
张春梅看到一个陌生的少年,正用手抓着做备桌菜的荷塘月色往嘴里塞,少年身材瘦削,皮肤黝黑,头发虽用一个棉布条半束着,身上却穿着不同于汉人的服饰,上身穿着白色对襟短衣,下穿长裤,束大腰带,腿上缠着绑腿,有点像南方高山里那些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