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华接过了断金削铁的刀刃,详细地询问了步骤和可能出现的危机以及应对方法,只身进到了房中。十四殿下正缩着身体躲在房间的角落里,警惕地盯着她,手里也拿着一把刀,正是三日前伤了她的那把。
径自坐到十四殿下身边,放下药箱,调好药液,点燃蜡烛,重华将刀刃过火驱毒,沾上药液,执起十四殿下的右手,每一刀下去那人都疼的颤抖,她也同样不怎么好过。十四殿下一口咬上她的肩膀,深入血肉,却丝毫不影响她执刀的手,又稳、又快、又准、又狠。
两个时辰过后,二人皆是虚脱。十四殿下失血过多,全身缠满了绷带,丞相的肩颈处血肉模糊,身上很有几处刀伤。
昌平红着眼眶分别将二人安置在榻上和床上,默默替丞相处理伤口。
后来换药时仍然惨烈,十四殿下只允许丞相一人近身,却也是放开了手脚伤害她,丞相身上深可见骨的牙印越来越多,他其实有点怜惜丰乐公主,因为她可能得守上很久的活寡。不过其实本来也算是在守寡。
喝药的时候也是,十四殿下总是打翻其他人端来的药碗,除非丞相真的怒了甩手离去,十次有九次十四殿下都要将丞相吻得喘不过气来,然后在丞相的下唇上狠狠咬上一口。那其实也不能算是吻。
整整两个月,丞相对他很是纵容。
十四殿下的伤也好的很快,却还是连话都不会说。
昌平越来越看不清他到底有没有疯。
他们的活动范围也渐渐大了起来,由于丞相要去中书省处理公务,已经可以下床的十四殿下摆脱了护卫去找她,被马车撞到伤了腿,皇上就特赦让丞相住进了懿王府,也可以在那里处理公务。
丞相命人在院子里铺了薄毯,上置书案,丞相在案上处理公务,十四殿下就睡在丞相腿上,一手拉着丞相的衣角,一手揽着丞相的腰,蜷缩着身体像小动物一样。
可惜他并不是。
八月十五,月圆人难全,丞相提着两坛桂花酒带十四殿下坐在了院子里,揭开酒封兀自灌了一口。
“宁懿,”重华望着月亮,唇边牵起一丝微笑,温声道,“这一年里我想了很多,爱过、恨过、怒过、恼过、挣扎过,不甘心,却又深觉无力,我应该是从皓月山上便喜欢你了,只是那时年纪太小,于感情诸般懵懂,又自恃才高,年少气盛,总想着要有一番作为,不甘心困于一方寺庙,才累了你也跌入红尘。”
她再喝了一口,复又望向月亮,想它阴晴圆缺,亘古铄今,可曾真的寄托了万千思念?
恐怕还真的没有。
她继续道:“你说想要我的时候我曾经畏惧过,因为意识深处的我知道自己会深陷其中,而这样深沉的感情对我而言并不是必要,甚至会成为我们彼此的负累,事实也确实如此。”
他们为此皆蹉跎了好几个月,她甚至一度失去了实现自己愿望的力量,这是远不在计划之中的,所以当丰乐公主借势来跟她表白的时候,她将公主抱进了怀里,对不远处的太子殿下郑重颔首。
就又喝了一大口酒,酒液顺着下颚落进了衣襟,滑到了肚子上,她冷地抖了一抖,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冰凉的手足。
然后便静默了好久。
久到宁懿死透了的心底亮起了一颗火星,他祈求她舍不得。
“我们,先结束吧。”她终是对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