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片刻,又问道:“阿骨打,马植此番在雄州,与宋人,打交道么?”
阿骨打脑中却已明白过来,眼前这辽国重臣,莫不是捏着宗宁的安危,在审问自己?
宋人,马植?
阿骨打压下自己的怒意,想了想,答道:“我们在榷场卖皮货和药材,马家兄弟汉话好,和宋人说话,都是他和宗宁开口。宗宁戳穿辽商使假钱,帮了一对开封城小夫妻的大忙,人家请我们吃烤羊。再有就是,马家兄弟想进一批上等的漆器竹器回燕京,几次散场后,都去寻那几个宋商,谈价钱。”
听到阿骨打最后说到漆器竹器商人,萧林牙心里有了几分定数。
离开密林后,宗宁也主动提及了这些商人。女真少年被信任数年的人差点取了性命,对于萧林牙这样出手果决的辽人贵臣,他更觉胸中骇意弥漫。少年便想用知无不言的表现,消弭萧林牙的怀疑。
萧林牙又与阿骨打对视须臾,终于扬起下巴颏,对着侍立在帐门口的亲卒道:“你去将他们带来此处吧。”
看到儿子安然无恙,阿骨打眉心的川字纹霎时舒展开了。
但他与儿子拥抱时发现,宗宁的眼底,蒙了一层阴翳。
听邵清与姚欢说了原委,阿骨打亦难以置信。
马植,他看起来,对宗宁,如父如兄!
他怎么,下得了手。
萧林牙开口道:“阿骨打,你说马植从未与你提过让女真人投靠大宋、暗中壮大的事,我暂且信你一回。宗宁,我仍要带回燕京城,就让他住在我萧府之中。”
阿骨打俯身道:“谢大辽贵臣给我长子容身之地。”
又抬起目光,望着邵清与姚欢:“谢大宋义士救了宗宁。”
邵清摇头:“我无甚本事,若不是辽国的贵人撞见,我不但救不了宗宁,恐怕和娘子也没了性命。”
邵清顿了顿,转向萧林牙:“开封的宋人文士,常提到一句话,知屋漏者在宇内,知政失者在草野。草民此番机缘巧合,结实阿骨打与宗宁,听闻了一些不平不公之事,乃至惨绝人寰之事,还请贵人向辽主进言”
他话未说完,却听帐外远远传来嘶喊声。
很快,伴随着马蹄的疾音越来越近,帐中除了不懂契丹话的姚欢外,众人皆听懂了报信者在喊什么。
毡帘“哗”地被掀开,小半个时辰前被派去寻人的两个辽卒,冲进来。
其中一个急急禀道:“坡那头,许多宋人,不是兵,像是庄稼户,乌泱泱都是男丁,应有五六百个。看到我们,便拿弹弓打我们的马,说要杀光辽人。我们打马跑得快,上了坡后,看到他们确实往此处奔过来。”
萧林牙一脸严峻,问身边的主事官:“营中,守卒几何,商贾几何,可有弓箭刀枪?”
主事官结巴道:“宋,宋人不让带角弓铜矢和长兵刃入境的呐,我们只有防身的短刀。边境司所派的护团军卒,二十人。商贾不到三十家,每家几个伙计,还有些拉车赶骡的。统共一百五六十人吧。”
萧林牙指着邵清与姚欢,对主事官道:“雄州官府州军,不会突然挑衅。这两个宋人,我相信他们,给他俩一匹马,让他们赶紧离开这里,进城给州府报信求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