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腿脚不好,耕作是不能的了,唯有日常替人做些针线缝补,勉强维持祖孙二人的生计。食不果腹是常有的事,乡邻们瞧她可怜,每常施舍些剩菜剩饭。相比于乞丐,她唯一的“资产”,大概就是那两间尚可避风雨的茅屋了。
这是她钟爱的家。
即便如此,小谢依然是一个幸运儿——她是一个生来的乐天派。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盲目乐观的。
水依旧“咕噜嘟、咕噜嘟”地煮着。从清晨直到黄昏,姥姥始终没有回来。
小谢靠在灶头睡了一觉,被壶水沸腾的声音吵醒,她往门外看了一眼,心里有些急了。
五云山的山路不好走——樵夫们总是这么抱怨。
姥姥会不会被树枝、藤条绊倒了?或是不小心滑到山坡下,爬不上来了?或是遇到了毒蛇,被咬了?她脑海里开始胡思乱想,越想就越觉得不安。眼看天色将暗,终于还是坐不住,跑出去求乡邻们一同上山去找。
众人举着火把,在山林里找了半天,突然听到有人喊“在这儿!”
姥姥仰面卧倒在草丛中,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两只眼睛直吼吼地睁着,瞳孔浑浊得像一滩死水。无论小谢怎么大声哭喊,她愣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族人中有一德高望重者,乡邻皆呼之“阮舅”。他上前来摸了摸姥姥的人中,见一息尚存,胸口也有余温,便嘱咐众人道:“先把她抬回家去,怕是还有救。”
回到家中,阮舅嘱咐小谢道:“你去点盏油灯来,放在床头。好好守着那灯苗,不要让它熄灭,今晚灯要是不灭,人就还有救……”
他没往下说,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小谢的肩膀。
小谢忍着眼泪,哽咽道:“我一定守着灯,不让它灭了!”众人又安慰了她几句,各自散了。
微弱的灯苗不停地闪烁着,显得有气无力。小谢彻夜守着它,像在守护一个脆弱的生命,小心翼翼,一刻不敢挪动。姥姥则一动不动地僵卧在炕上,像一截失去了滋养的槁木。
“没事的,没事的……”
她一边摩挲姥姥的手掌,一边喃喃自语,似乎寄希望于手心里这点微弱的温度,能让生命的气息,重新回到那僵硬的躯壳里。
这一夜,大概是她有生以来最漫长的一晚。
晨曦微露的时候,阮舅来了。
“你姥姥怎么样?”他问道。
油灯还残余着一点若有似无的微光。僵卧之人的脸上的黑紫色,更深了。
小谢带着哭腔,问道:“舅爷爷,我姥姥是撞了什么邪,究竟为什么会这样?”
阮舅摇了摇头,道:“我也说不准。从前听村里的老人说,五云山上有一种妖怪,人要是不巧撞见,就算不死,也会变成‘活死人’,我看你姥姥八成是遇到那妖怪了。”
小谢闻言,不禁哭了起来:“那要怎么治?”
阮舅沉默半晌才开口道:“药能医病,医不了邪。这病,吃普通的药是不中用的。传说五云山上有一种仙草,叫‘回魂草’,活人吃了能得道成仙,死人吃了能起死回生。要是有这回魂草就好了,你姥姥说不定还有救。”
小谢忙问:“回魂草长什么样?五云山那么大,要去哪里找?”
阮舅不过是道听途说,根本连“回魂草”是否真实存在都不确定,怎么可能知道长什么样。只因小谢再三再四地追问,他也只好信口胡诌道:“回魂草半截绿,半截紫,要是对着它大喊一声‘回魂草!’它又会整株变成红色。终究,我也是听人说,自己未曾见过,至于在山上什么地方,这就真不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