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宴喘了喘粗气,拉开她的手臂,转身看向叶弯弯,音色暗哑,“你来,是为了说这个?”
叶弯弯直勾勾地盯着他,“那你呢,顾延之你喜不喜欢我?”
顾清宴将她按坐在椅子上,转身暗暗吐出一口浊气,“这个问题,我们一会儿可以好好谈谈。但现在,不管纪温闲还教了你什么,通通给我忘了,乖乖坐着。”
“哦。”
顾清宴黑着脸,从衣柜取了外袍穿上,拿着件披风走过来。
“披上,小心着凉。”
不待叶弯弯答话,他又走到桌边取了茶壶来,沾湿手帕,坐到她对面。
“抬起头来――”
顾清宴就着茶水,一点点擦去她脸上的妆容。
“顾延之,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生你的气。以后,不要这样打扮。”
“哦。”
不好看?
还是顾延之不喜欢?
叶弯弯难掩沮丧。
顾清宴耐心解释道,“若你喜欢妆扮,等脸上的伤好全了,我调几个手巧的丫鬟过去侍候。春华楼的妆容,不适合你。”
原来是这样啊。
叶弯弯心里顿时好受了许多,“你怎么知道,是春华楼的姐姐们替我画的妆?”
“春华楼是风尘之地,妆容多以媚人,所以,它不适合你。记住了吗?”
叶弯弯乖乖点头,“记住了。”
顾清宴又道,“纪温闲说话,向来没半句准的。所以不管他跟你说了什么,不要当真,开开心心做你自己就好。”
“可是他说的都对了呀,我看到你心跳会快,也见不得你受伤,这些不是喜欢吗……”
顾清宴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继续擦着她右颊的腮红,“喜欢分很多种。你对我,只是朋友间的喜欢,或者说是崇拜,并不是纪温闲说的男女之情。”
她追逐着他的目光,眸光困惑,“是这样吗?”
“闭上眼睛――”
那双纯净无垢的眸子合上,顾清宴指尖终是忍不住颤了颤,险些抚上她的眼角。
可最后也只是绕着手帕落上去,缓缓擦着眼尾的一抹艳红。
“叶弯弯,以后能陪你一辈子的人,是可以陪你大鱼大肉、快意江湖的人,是可以带你游遍九州、宠你护你的人,是可以与你切磋武艺、结伴打劫的人。不管是哪一种,这个人会陪你开心到老。这个人……不会是我。”
“为什么?”
沉默,还是沉默……
叶弯弯能感受到他的指腹隔着手帕传来的热度,在眼皮处缓慢滑动,逐渐停下。
听不到回答,她的心里莫名有点慌乱,忐忑道,“我…我可以睁开眼睛了吗?”
“嗯。”
顾清宴转身清洗手帕,在叶弯弯正欲开口时,他已回过头来,手帕落在了她的唇角。
他擦拭着口脂,恰巧止住她的话头。
再多的疑问,叶弯弯此时也问不出,她甚至隐隐感觉,顾延之并不想再说下去。
嘴唇上的艳色一点点褪去,原本丰盈小巧的樱桃嘴沾着水珠,更添一抹娇俏。
顾清宴顿住,将手帕递给她,“剩下的,你自己来。”
******
次日。
午后烈阳正盛,思远院来了位不速之客。
“延之,你府里下人是集体失忆了吗?连本公子都不认识,非拦着,说什么也不让进。”
“你不是好端端站这儿?”
“…延之,说这话前你能不能正眼看看,本公子到你这儿来,跟打擂台似的,过关斩将,容易嘛我……”
纪温闲想起进府的经历,就是一把心酸泪。
不管怎么软磨硬泡,门房不让进,也拒绝通报,花银子都不好使。他翻墙进吧,中了陷阱,好不容易爬出来,又被府里的护卫追着驱赶。
等逃到这思远院,人已是狼狈万分。衣衫沾了泥,破了口,手背也有擦伤,哪还有半点风流倜傥的形象。
顾清宴从案桌抬头瞥了他一眼,“还不够。灰羽,下次让小天小地一起。”
灰羽拱手,还未领命,纪温闲急急阻止,“别别别,我错了,我认错还不行吗?”
“做错事,就该有接受代价的准备。”
“所以就因为一个女人,你断了兄弟的财路?”
“我警告过你,不要动她。”
顾清宴这话说得不留半分情面,看来昨天的事不仅失败了,而且触了某人的逆鳞。
纪温闲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哼笑一声,“原来…这么在乎啊。”
顾清宴的视线,跟冰坨一样砸过来,吓得纪温闲立马收起伪高冷,打了寒颤,“我不会再掺和你们的事,绝对、绝对不会。昨儿个那事,害我丢了司宝坊这么大笔生意,现在想起还肉疼…真没商量的余地了?”
“司宝坊隶属皇差,你觉得我会拿来当儿戏?”
“说换就换,这还不儿戏……”
“嘀咕什么呢?”
“没,没什么。”
罪也遭了,银子都打水漂了,今天这一趟总不能白来吧?
“延之啊,这些年你不娶妻,也不纳妾,连个通房都没有,说实话我这心里也是着急,才做了错事。现在呢,我也不管你对小月牙是个什么想法,只想问一个问题。就算是死,你也让我死个明白。”
“你问。”
纪温闲摩擦着双掌,“你不喜欢姑娘,是不是因为你藏着一个秘密?”
“继续。”
纪温闲低头摸着鼻尖,“你…你是不是…真的不举?”
顾清宴蘸墨,继续处理着公务,淡淡道,“还以为,你会说我有龙阳之好。”
纪温闲登时环抱前胸,整个人往后一缩,面色惊恐,“不会吧…难道真如市井传言,你一直以来…喜欢的是我?!”
“这就是你利用叶弯弯试探的缘由?纪温闲,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
顾清宴直盯得他心里发毛,才收起唇角的三分笑意,冷冷道,“我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