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她到了顾清宴面前,坦坦荡荡道,“我输了。”
“哦?”
“不屈,则生死不可败。我爹说,这种人是赢不过的。一个包子都能收买我,我就没这骨气,认输还不行吗?”
不屈,则生死不可败……
顾清宴侧身看向眼角泛红仍擦着泪的顾老夫人,“母亲觉得呢,可要继续比试?”
若说是什么支撑顾老夫人看下来,数度咽下叫停的欲望,无非是盼着顾平认输罢了。
如今叶弯弯一句“生死不可败”,顾清宴一句“可要继续比试”,她能点头吗?
顾老夫人颤颤巍巍起身,丫鬟扶着向外走,“由着他去吧,由着他……”
叶弯弯一喜,又望着顾清宴。只见薄唇轻启,他道,“此次比试,顾平……胜!”
丘斐听入耳中,猛地一敲锣,朝远处的顾平报喜,“比试结果,顾平胜!”
说罢,便抛了手中的东西,急急向他小跑而去。叶弯弯亦是跟了过去,三人喜不自胜。
“叶弯弯你说什么了?”
“夸你呗。”
“我能从军了?斐斐,你快掐掐我…嘶,真疼……”
“阿安,你是不是流血了?”
“还真是…斐斐,斐斐,叶弯弯快扶住他,晕血了晕血了……”
“叶弯弯你下手怎么还专挑脸打,你瞧瞧我这眼睛,还能瞧得见不……”
“我那是提醒你打起精神来,不小心失了手嘛……”
三人伤的伤,晕的晕,一片混乱,气氛却欢快无比。
叶弯弯忽的想起顾清宴,一回头,他已经走了很远。
他这么做,是在帮顾平吗?
两日后。
破晓时分。
城门口,依依惜别。
缰绳交到了顾平手中,轻鸿打着鼻鼾,似是不舍。
“你说要送我一匹战马,没想到是老朋友。轻鸿现在可是丘家马场的活招牌,你舍得它跟着我受苦……”
丘斐摸了摸鬃毛,温声道,“你这性子,遇事没旁人劝着,我不放心。轻鸿警觉性高,必要时,你跟着它走。”
“…嗯。”
顾平将包袱搁在马背上,忽的想起件事,“斐斐,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学武的事?”
“…你来丘府的第一天。”
抱着兔子的小丘斐,去寻三哥,却在拐角瞧见了跪地求师的小顾平。
这就是为何当初小顾平花了半年,才成为小丘斐朋友的真正原因。
时隔多年再忆此事,两人相视而笑。
又聊了会儿往日趣事,叶弯弯才匆匆赶来。离得近了,她从袖里摸出一样东西,朝顾平抛去,“接着,送你的。”
是一把匕首。
刀鞘平平无奇。拔动刀柄,锋刃寒光阵阵,刀背能照出人影来,弧度亦非比寻常。
“我找老于头连夜给你打的,凑合着用吧。”
顾平别在腰间,吐槽道,“就不能镶两颗宝珠,太不衬我这身衣裳了……”
“这可熔了我一块斧头角,不要趁早还我。”
叶弯弯作势要扯,顾平连连收到怀里,“哪有送了人又收回去的。叶弯弯,这衣裳可是我娘一针一线缝的,扯坏了我跟你没完……”
提到这事,丘斐不由关切道,“老夫人现在可好些了?”
“昨晚来给我送衣裳,哭累了。今天没让她来,估摸又在家里哭呢。”
顾平摸了摸衣角,很是后悔没好好陪过顾老夫人,“…我娘说,父亲在的时候,每每出征她都会缝制一件这样的衣裳。我走以后,你们有空替我多去看看她。”
“这是自然。”
丘斐回了话,叶弯弯亦是点头应下。
送君千里终须别,奈何情深总难辞。时间悄然流逝,需得前往郊外长亭汇合了。
既是送行,自然少不了酒。
“不辞酒?……这回倒是应景。”
临走前,顾平倒空水囊,默默将剩余的酒装进去。
跨上马背,他伸着脖子望了望帝都城,眸色从期盼到失落,再到坚定。
而后策马扬鞭,再不回头。
“真走了?”
瞧着一路尘土飞扬,叶弯弯这才真真切切感受到,当初闹市遇见的少年,此时此刻已然分离……
“来日可期。叶姐姐,我们回去吧。”
两人向城内而去。
此时只要他们稍稍抬头,就能瞧见城楼高处,有人正静静看着那少年打马而去,渐行渐远。
“那小子一直眼巴巴盼着你去送送他……”
顾清宴收回目光,默然不语。
丘扬忍不住感慨道,“从你将他引到丘府,至今也有七年了。怎么样,我带出来的徒弟,没让你失望吧?”
“身手还行。做事毛毛燥燥,尚需打磨。”
丘扬意会,“回头我给几位弟弟传信,好生照料他。不出三年,定给你磨成块好玉。”
顾清宴皱眉,“最多一年。转告诸位少将军,延之望吾弟不惧百难,磨砺成金。”
到底是亲手教了多年的徒弟,丘扬犹豫道,“…会不会逼得太紧?”
“倘若连这点事都经不住,以后他怎么能抗起重担……”
丘扬心中早已生疑,此时听了顾清宴这话,担忧更甚,“顾二从军,叶姑娘离府。你的事,还要瞒我到何时?”
“阿扬,上天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