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儿?!
叶弯弯运转迟钝的脑袋…卡了。
她看向前方的背影。纪温闲拉着她急冲冲往前走,少了平日的风流懒散,甚至有点暴躁。
难道纪温闲,就是叶泽的儿子叶珈玉?!
纪府。
杯盘狼藉。
叶弯弯摸摸鼓起的小肚子,魇足地眯了眯眼,问一旁的管家,“老伯,纪温闲在哪儿呀?”
“公子在静思台。姑娘出门左拐,过了拱门,抬头就能见着。”
天近暮色,静思台的小石灯很显眼。叶弯弯吃得有点撑,看着长长台阶,偷了个懒,足尖轻点一跃而上。
静思台如其名,空旷、安静。
灯火阑珊,却不见纪温闲踪迹。叶弯弯正觉奇怪,忽的瞥到靠近角落的栏杆处有一抹黑影。走过去,只见纪温闲拎着酒壶,手臂搭在支起的腿上,遮挡他大半张脸,看不清神情。
叶弯弯坐下嘀咕道,“我说怎么没看到人呢,你躲这喝酒来着……”
从镇虎街出来后,纪温闲心情欠佳,准备跟叶弯弯分道扬镳。叶弯弯的肚子恰巧咕咕抗议起来,她眼巴巴地望着他,纪温闲只好带着人回府。
叶弯弯跟在后头,时不时就问起一两个问题,或者说上几句。纪温闲额头青筋跳了跳,并不想答,也并不想听。他停下来告诉叶弯弯,想吃饭,就不许提叶泽这个人和有关的事。
眼下,纪温闲的情绪似乎平复了许多。他晃晃酒壶,歪头看向叶弯弯,“小月牙,你还记得,明山看日出那天我给你讲的故事吗?”
见叶弯弯点头,他勾了勾唇,收回视线叹息道,“故事里的女郎中,就是我娘。”
叶弯弯微微瞪大眼睛,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怪不得叶泽说起往事时,她隐隐觉得有点熟悉。原来和纪温闲曾说过的,是同一个故事。
不过……她怎么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劲。
纪温闲抿了口酒,自顾自道,“小月牙,你曾问我,算盘为什么打得又快又好。我是跟我娘学的。但她算盘打得并不好,账本的一钱一厘都得反复核算,教我也常常出错。从我娘那里,我很快学会如何避开所有的错误算法。听起来,我娘是不是很笨?”
叶弯弯连连摇头,一时将刚才的困惑也摇没了。
“是呀,她是大夫,本就没必要会这些……”
纪温闲灌了一口酒,继续道,“我娘姓纪,是鸣鹤巷纪家药庐的第十三代传人,也是先帝宠妃的亲妹妹。如果没有遇见叶泽,她的路一定会很长很长……”
叶泽大概从没想过,他成亲的那晚,自称是渭州商贾悄然前来道贺的夫妇,会是天子和帝妃。
婚后,为了他的随口一说,那个潜心钻研医术的女子扎进了商海堆,行医救人,打理药铺。两者兼顾,哪有说起来那般容易?
可纪柔再难,也没有动过让姐姐帮忙的念头。既是不想叶泽有压力,也是傻乎乎想让他感受到自己的心意。
但结果呢……
纪温闲忆及此,眉心紧簇,胸前涌起一股浊气。
他想起母亲憔悴的身影,隐忍的泪水,吐血身亡的爱恨交织,所有的所有,皆让他喘不过气来。
这也是为何,他从不涉足医药的真正原因。他无法做到若无其事进出药铺。
接连喝了几口酒压下胸口郁结,纪温闲目露悲伤,“我不能对叶泽做什么。我只是不想听到他的任何消息,也不想与他再有任何瓜葛。所以小月牙,别劝我。”
叶弯弯没料到,小心思早被纪温闲猜到了。他说这么多,竟是反过来劝她免开尊口。
她张了张嘴,纪温闲又发出直击灵魂的一问,“如果连我都原谅了他,小月牙你告诉我,还有谁记得母亲受过的委屈,谁会为她不值?”
叶弯弯挠挠头,她可真是个失败的说客。一会儿觉得叶叔很令人同情,一会儿又觉得纪温闲也令人心疼。
她苦恼了一会儿,小眼神瞅了瞅纪温闲,他正有一口没一口喝着酒。
酒……
叶弯弯终于发觉自己遗漏了哪里,“…纪温闲,你是不是说过,你爹有让你娘医治过一个发高热的孩子…”
纪温闲不甚在意地点点头,却听叶弯弯道,“那个孩子,是我。”
他的瞳孔猛然一缩,看向叶弯弯不可置信。
叶弯弯摊摊手,“呐,问题来了。叶叔当年真要对我娘有歪心思,我爹肯定扛着斧头赶人了,连闵州的地界都不让他踏入一步,怎么可能跟他喝了这么多年的酒?”
纪温闲眉宇纠结,似乎是觉得她说得太绝对。
于是叶弯弯缓了缓语气,弱弱补充道,“……唔,我爹人糙,这确实也说不好。要不你跟叶叔叔见面谈谈,顺便替我爹求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