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宫城上头第一缕阳光跃出来的时候,在宫里被看押一个晚上的大臣们才得以携眷出宫。女眷们相互扶持着走过长长的甬道,她们在殿内坐了一宿,方才起来的时候才觉得腿脚酸麻已不是自己的了。
“爹,娘!”
“父亲,母亲”
宫门口候着长长的马车队伍,翘首以盼的家人们终于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忍不住上前抱头痛哭。这个晚上太长了,长得他们甚至以为这一次是生离死别。
“回家,都回家再说。”
“好好,母亲,您慢点儿……”
放走了众人,汤凤一个人站在太和殿的门口,俯视着空旷的宫城。要等到这样的时刻她才觉得自己是一个人,天地之广,可等待她回家的亲人一个也没有了,全都死在了大夏的屠刀之下。外面那些被困了一宿的人此时成了她羡慕的人,至少他们有个家可以回。
许忠从廊道侧面走来,他看见皇贵妃一个人站在那里,背影萧索,透着一股从未见过的孤寂感。他心里一动,以为皇贵妃对待陛下是用了真心,这样的神态也是因为陛下迟迟未醒来而担忧。
“娘娘,韩霖大人那边有消息了。”他默默地上前,轻声说道。
汤凤转身,挑眉:“可有招认谁是主谋?”
许忠:“韩霖大人请娘娘过去一趟,怕三言两语转达得不够清楚。”
汤凤眉毛一动,韩霖哪里是担心转述不清,不过是想让刺客当着她的面认罪,以免让人觉得是他在中间栽赃陷害。很好,这位韩大人果然刚直。
内宫的监狱比起诏狱还差点儿,但有韩霖这个让人闻风丧胆的酷吏在,那点儿“美中不足”就刚好填满了。刺客受了刑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折磨了一个晚上总算是吐出了一个名字。
“鲁王?”汤凤站在血淋淋的犯人面前,面不改色的问道,“韩大人可觉得他说的是真话?”
韩霖今年三十五岁,身形瘦削,留着一把显老的山羊胡,抬了抬眼皮,道:“在臣的手里,只有说真话和说不了话这两个选择。”死人自然就说不了话。
汤凤侧头看向这名刺客,他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好肉了,连头发都被拽下了一大片,此时挂在刑架上耷拉着头显得暮气沉沉,应该是活不了多久了。
汤凤点点头,转身出了内狱。
鲁王毕竟是宗亲,她除了将他拘禁在偏殿,并不能对他作出实质性的惩罚。如今刺客报了他的名字,而宴会上众人也都听到了,观赏奇石的确是由鲁王提出来的,他如今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可汤凤却没有那么笃定的认为是鲁王,他虽性子鲁莽些,可大是大非上面总不能也任由着性子来吧?况且谋杀陛下总要有个出发点才是,鲁王杀了陛下,手中却又没有足够的实力控制京城,甚至在案发后能轻而易举地被禁军拿下关押在这里,他杀了陛下图什么?给正在叛乱的庆王送一波大礼么。
汤凤想去找鲁王谈谈,可他们两人从来都是互相看不上的,鲁王未必愿意对她托付信任。她思来想去,最终绕去了另一个监狱。
宜贵人见到汤凤出现在她的面前,有些反应不过来。她并不知道外面出了什么事,对于汤凤堂而皇之地进来看她,她有些担忧。
“娘娘不该这个时候来。”宜贵人摇头。她坐在枯草上,早已没有之前得宠妃子的模样了,皮肤干燥嘴唇裂开,看起来真真和其他关押的女犯人没什么两样。可纵然如此,她似乎也没有放下她此行的任务。
汤凤对她并未全盘托出,直接问道:“陛下之前来看过你,你向他说什么了?”
宜贵人愣了一下,如数交代:“我就说在西宁的王宫见过徐化的幺子,不止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