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凤苦笑道:“我倒希望她会。这样起码……咱们当中有人是真的幸福的。”当年在王宫追逐嬉笑的场面还历历在目,花园里奔跑嬉闹的少女少年们,许多早已是一抔黄土掩于地底了,活着的不过她和胥二姐姐。
海棠语塞,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了。
是,她们都希望南疆人把灭国之恨刻在心上,与大夏人老死不相往来。可事实却并非如此,南疆被大夏攻破后早已纳入了大夏的版图中,这十七年的时间已经将南疆人和大夏人融为了一体。除了经历过生死仇恨的那些人,谁还会记得这些陈年往事?谁还会因为这些偶然间泛起的沉渣而去影响如今安宁的日子呢?
汤凤早已接受了弱肉强食的游戏规则。在大夏灭了南疆这一点上,她只能承认是自己的国家太弱小,反抗不了军事实力远胜于自己的大夏。她这些年迟迟放不下的,是大夏将已投降的南疆王室杀害殆尽一事。下达屠杀命令的是先帝,上书让先帝斩草除根的是宋仁,两国谈判骗王室投降以保全性命的是徐化……这些人她一个也没有放过。
汤凤将手里的画像展平,轻轻抚过女子英气勃勃的眉眼,语气说不出的柔和:“见不见看她吧。”如果她想找一个旧人谈论故乡的风土,她会在这里耐心等待,如果她不想被打破平静的生活那她们彼此就远远地关心照应着。
胥家已经为南疆王室和子民们做了太多了,他们无愧于任何人。胥二怎么选择她都是欢喜的。
海棠抱了抱她,感慨万千。那些说公主阴险歹毒的人就是因为没有瞧见她这样的一面,她明明温柔起来可以将一颗坚硬冰冷的心化成天上软绵绵的云朵。
周相府
周夫人,也就是她们口中的胥二小姐,同样在找一个合适的理由和场景去见自己的公主。她知道以公主的机敏细心,定然能看出此事是由周遂之在后面推波助澜。可她也不确定公主能否将目标锁定到她的身上,还是仅仅只是怀疑周遂之。
见自己的夫人如此纠结,周遂之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好心安抚了一顿,告诉她年夜宴便是好时机,皇贵太妃要从孝陵回宫里暂住一晚,与皇帝共同守岁,到时候五品以上的官员可携眷入内。
“小皇帝没有阻拦吗?”
“先帝刚刚驾崩,他尚且还不敢将娘娘晾在孝陵过节。”
胥二松了一口气,终于安定地坐了下来。她见夫君关切的看着她,心里一暖,握住他的手,道:“放心,我不会被公主拐跑的。”
周遂之摇头:“没关系,你跑我跟着你跑就是。”
“那孩子们呢?”胥二忍笑道。
周遂之自有一番严父的气势:“大的已经可以出门自立了,小的勉勉强强可以跟在身边。”
他们成亲已逾十年,老大八岁老幺五岁,都是爬树捉鸟下河捞鱼的皮猴子。按理说周遂之这般文人才子教出来的孩子不该是虎头虎脑的熊孩子,可架不住家里有个能使十八般武器的夫人,孩子们有些被带歪了。
胥二忍不住笑出了声,侧身依偎进夫君的怀里,搂着他的腰道:“当爹的果然要狠心多了。”
“没办法,树不修剪不直溜。”
“嗯?”
“当然,不是夫人教得不好,是他们自身资质太差了。”周遂之铁口直断。
胥二眯眼,听着怪怪的。虽然没有说她把孩子教坏了,但总觉得“资质太差”还是在说是她的原因。总不能是他这个当年的探花郎如今的内阁次辅的原因吧?
她没开口问,问的话周遂之一定斩钉截铁地将“锅”扣在他自己的头上。这些年她已经被他纵容得有点儿找不到北了。
很快,到了年夜宴当晚,小皇帝果然派了车驾来接汤凤回宫。虽比不得当年她专用的六匹骏马凤驾,可人在屋檐下,他没有使性子用一顶青蓬小轿来迎她便算好了。
到了太和殿,众人看着那熟悉的女子从殿门外跨进来,不仅在心底感叹道:这一年一年的,皇帝都换了,可后宫中人能出席这样场合的竟然还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