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尸体越来越多,少年从开始的期盼凝重,再到双目垂泪,逐渐变成绝望麻木的神情。姚囙看的心生触动
这村子...大约是无活口了
她有心想安慰少年一翻,又想起数次安慰陈文昆惹的他更加不悦,便又放下了安慰人的心思,
大约她还不太懂人心
所以也无法安慰进对方心头去
少年在树下的男尸跟前站定,姚囙近前一看原来是唤做韩蔚的男子,男子怀中还死死抱着将将哄孩子的妇人,满面笑容的妇人怀中又抱着满头血迹的稚童。
看倒下的姿势韩蔚应是朝妇人奔来被一刀穿胸,再看那妇人的朝向,大约是瞧着韩蔚被杀主动撞上了刀尖,连带怀中的孩子一道穿胸而过,一家子相拥赴死。
妇人何其柔弱,却这般烈性。
四周血迹斑斑,定格在妇人脸上的甜蜜,叫人看着莫名眼眶发热。
姚囙不太适应眼前惨烈的画面,可不管是转头还是转身,眼帘之中尽是血迹以及倒地的身影....
捡起脚边的陶埙,少年眼神涣散、步伐虚浮,跌跄着绕到树的另一侧,跪在一少年尸首旁哽咽了半响,方颤抖着将地上的少年,搂进了怀中,良久才听到一些少年压抑绝望的哭泣。
姚囙紧抿着唇、忽有种强烈的闷堵疼,蔓上心头、又延伸至喉头,滋味苦涩复杂。她屈身倚靠在树干上缓缓跌坐在地,仰头望向远处的天空双目失神,耳畔唯有少年压抑的低泣,和灼热的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
凡人一生何其短暂,寥寥数十年却要历经种种不幸。
……前生亦有同样的场景,那时她…心无波澜,不惊、无悲亦无恨
族人被屠尽,身为他们的守护者却做了旁观者,随后还主动担了魔族巫圣的名头,为魔族改血脉换身形。
她..该罚!
夜幕低垂,忽有火光亮起,朦胧的火光映照在地上形成一圈橘黄色光晕。
“葫芦里装的是井水”
瞧着突然飞进怀中的葫芦,姚囙侧头望向少年的背影,怔了几息。环顾四周已是夜色弥漫,舔了舔嘴唇拔了塞子便仰首酣饮
“..咳`咳`咳...”
“井水管够,不必如此着急。”
连日行路无点滴水份摄入,她早已旱的快枯了,饮急了呛的泪珠子都咳出来了。不远处传来少年似带有些许揶揄的话,姚囙抬手又将葫芦中的水全淋在了脸上,方觉有些舒爽。
她起身望去只见少年正在不远处,一空地上握着铜铲子挖坑,他身后是一个个排放整整齐齐的尸体,脚步停顿了几息随后放下葫芦,赶到了他的身侧与他一同挖坑,少年侧脸看着姚囙愣了片刻眼眶开始点点湿润,却并未出声。
长久未曾落雨的土地异常的坚硬,时间在二人日以继夜,埋头挖掘中悄然流逝。
鸡鸣时分村子里头开始有白色雾气弥漫,忽觉已是深秋。立完最后一个坟包,姚囙就地仰倒,眼珠子都不想动弹一下。身边有呜咽的曲乐响起,侧头瞧见少年端坐在坟包前垂眼吹埙,初听只觉曲色厚重,渐渐却也品出其中哀婉悲戚之声。
少年腰背笔直,掌心隐有血迹滴落
他一遍遍吹奏埙乐,眉宇之间尽是专注
先头问他为何不为亲友立碑,他幽幽的回答“后继无人,何人祭祀”...姚囙听后心头很是复杂,想问问不是还有他会祭祀吗?却不知为何怎么也问不出口。
天色越来越亮,雾气渐渐散去,曲乐之声忽截然而止姚囙反倒有些怔愣,目光扫去见他一头仰倒在地,目光呆滞,手中的陶埙咕噜噜滚落在地。
“你说我死的时候,会有人为了立坟包奏安魂曲吗?”
少年似在问姚囙,又像在问自己亦或是问这些坟包里头的人,似乎并不需要有人回答他的喃喃自语,合上双目不过片刻,便打起了响亮的呼噜声。
缓缓坐起身,姚囙拾起滚至手边的陶埙,握在手中擦去了上头的尘土。不过短短数日往日热闹的土地上,此刻便只剩下一片无人居住的房屋,以及村头那口老井。
世上之事总是瞬息万变,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