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月儿,喝点水。”
少年依然有些昏昏沉沉的,也就没有注意林沉是如何称呼她的。
有些干涩的唇触碰到了温热的水,下意识地就喝了一口。
她只觉得喉咙干燥无比,头晕的厉害。
此刻,她仿若成了在大漠中跋涉的旅人,突然觅得一汪清泉。她近乎贪婪地吮吸着杯中的甘霖,因喝的太过急切,微微有些呛住,猛咳了起来。
林沉连忙放下了杯子,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帮忙顺气。看着少年苍白的嘴唇渐渐变得水润起来,他稍稍松了一口气。
“还想喝水吗?”
少年摇摇头。
于是林沉喂她吃了一片抗风寒感冒的药,替少年把头发擦至半干后,又把刚取出来的冰袋轻轻缠在了少年的额头。担心她的皮肤会冻伤,还在地下垫了一层软纱布。
“我去取吹风机来。”
很快,林沉又回来了,他坐到床边,插上电源,调了合适的风速之后,一手举着吹风机,另一只手张开,五指埋入了柯月的一头白发之中,顺着暖风轻柔地梳理着发丝。
发梢还带着些水珠,有的被风吹得拂过了少年的鼻尖,使她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看到她的表情,林沉立刻停下了动作,有些紧张地询问。
“痒。”少年转头看向他,神色略有些不满。
他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小月儿听话,不吹干的话,会头疼。”
少年哦了一声,便垂眸不再出声,任由他动作了。
呃,他突然觉得,生病的少年还,蛮……蛮可爱的?
哪有人发烧了还这么安静的,半点不闹,就只是乖乖地坐着,发着呆。
他把风速调低了些,轻柔的暖风吹拂过脸颊,带动了逐渐变得干燥的发丝,少年似乎有些昏昏欲睡,慢慢闭上了眼睛。
待到头发完全被吹干,林沉站了起来。
“好了。”他轻声说道,“我去把吹风机放下。”
柯月没有出声,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然而在他转身的那刻,衣角处却隐隐传来了阻力。
他回头,却发现少年不知何时睁开了眼。
而他所感受到的阻力,正是因为柯月用手拉住了他的衣服。
“林沉……”她定定看着面前的人,桃花眼竟是有些微红。
“我疼。”
林沉强压下心头的酸意,深呼吸,他强迫自己扯出一丝微笑,温柔地询问道:“哪里疼?”
“手……
“我的右手臂好热,像火烧一样。”
少年怔怔地看向自己的右手,出神地说着:“我感觉,我的手,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但我还是觉得好疼……”
她的表情突然有些扭曲,神色痛苦,连带着声线都有了一丝颤抖。
“林沉,真的好疼啊……”
一时间,汗如雨下。
看到柯月突然痛苦的样子,林沉心跳的剧烈,他连忙轻轻握住少年的右手,却发现,尽管这人明明是在发烧,额头烫的厉害,可这整条右胳膊,却是冰凉无比。
他深呼吸,轻声安抚着少年,“别怕,小月儿,有我在。”
可她还是好痛苦,紧咬着嘴唇,眼白处渐渐浮现出血丝。
就在几乎要忍不住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一段熟悉的旋律。
那旋律,好似从灵魂深处,飞跃了整整十二年的光阴,在她耳畔浅唱低吟。
她奇迹般地安静了下来。
林沉轻轻地哼处曲调,一如十二年前的每个失眠的夜晚,为她演奏的舒伯特小夜曲一半。
仔细观察着少年的状态,发现眼底的红血丝逐渐褪去后,林沉松了一口气。
确保柯月不会像上次那样陷入疯狂之后,他下楼,取出自己前几天早已烫洗了的中药药包。
用水打湿,放入微波炉加热了之后,他再次上楼,轻轻地把少年右臂的衣袖卷起,然后把药包贴在了伤口处,又用纱布缠好。
药包溢出的湿润热气煨汤着柯月右手臂的皮肤,一时间,整个房间里都弥散出淡淡的药香味儿。
然后林沉又找出她平时所用的精神类药物,打上吊瓶。
冰凉的药液渗入血管里的那刻,她还是蹙起了眉头。
好疼……
然而林沉立刻温柔地对她的右臂按摩了起来,一路避开伤疤。
药包的丝丝热气喷洒在肌肤上,顺着毛孔被吸收,渐渐的,竟是有了些微麻的感觉。
随着穴位被按压,右臂冰凉的温度竟是有了回升,居然……不怎么疼了。
“这是中药外敷用法。”林沉笑着对她解释道,“我找人配了一个专门温养神经,止疼的方子。”
“这是第一次用,效果会明显些,到最后用的多了,可能就不会有太大的作用了,不过这伤如果再发作,就不会这么疼了。”
“然后就需要另外开方子了。”
“小月儿。”他关切地询问道,“现在,有没有好一些?”
如水的清亮眼眸温柔地注视着她,泛着和黑夜一样深沉的颜色,却不像夜色那般压抑,反而闪着光,宛若静静躺在珠宝柜里的黑欧泊。
柯月恍然间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一片星光。
她想看的更清楚些。
于是她倾身,靠近。
左手缓缓地抚上了面前那人的脸颊。
“小月儿……?”林沉有些疑惑,眨了眨眼睛。
“别眨眼……”少年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