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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做了个长长的梦

(1)

或许是酒精的作用,陪杉哥喝了点郎酒,结果做了一晚的梦,而且这场梦非常有触感——

小夭的麻花辫上洒满了金灿灿的阳光,她在蜿蜒曲折的河边奔跑着,还时不时慌乱地望向天空。

天空中的阳光刺眼,少女从银杏树下走过,有几片银杏叶儿飘落。

回来的路上,有一处栽了几株腊梅的庭院。

庭院中心的桌子上,一支蜡烛在安静的燃烧,有几滴烛泪悄悄散落。小夭凑近灯火,用绣花针一针一针地挑着那烛的棉芯,可能弯腰有些累,便缓缓坐下来,盯着那支燃着的烛,看着看着,好久了也未曾移动。

不知过了多久,画面里出现了另一个场景——

一座院子里,有一户人家。

小梅似乎觉察到了少女的动静,放下针线,走到床边俯身看周杉,少女轻轻地合上眼,假装熟睡,小头沒言语,轻轻地帮小一一掖紧了被窝。

小梅重新坐下时,小一一微微睁开眼,那盏微弱的灯火在她眼前恍惚着晃动了一阵。

周泽英俊的脸上,隐隐可以看到皮肤下不安份的胡子根基,小一一每每燃起摸摸周泽下巴的想法时,自已啥时候也可以长出胡渣,去喳喳小梅。周泽在讲对联,五月夕阳醉,三人迷离眼,这世界上还有这种随手拈来的对子,小一一觉得周泽好有才,什么都知道。

小一一不喜欢她自已的性格,喜欢自由,以为文字应该天马行空,但很奇怪,她记住了这不是对子的对子,多年后才明白,这根本不是对子,夕阳醉和迷离眼对的再工整,也只不过是个填字游戏而已。

据说,亊物都是有关联的,关键是你能找到那个点。更多年以后的一个雨季,垂垂老矣的小一一在房间独酌,透过江南朦朦的细雨和柔软的慈孝竹林,她看到了周泽刮净胡子的英俊面容,隐约想起那对子来,原来,夕阳醉确实和迷离眼有关系。

原来所有的字,都不曾凭空捏造,你想要懂得,就要有足够的耐心。

清早醒来,小一一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一枝银杏树节,有着灰褐色的枝干,和几片舒展的银杏叶,它只是静静的躺在那里,不知是哪个所放?

小一一在床头怔征呆坐了几分钟,最后咬咬牙,想着谁把这一折了的银杏放这里,她想找来一个小瓶子,放入一些水,然后再去河滩上加入一些沙,想把这枝折了的这枝银杏置在桌上,可以平添几分生气。

这样在这个有些沉闷的房间里不至于心慌的难受和孤独。

应该是昨天傍晚,小一一特地又去了那颗老了几百年的银杏树下绕过几圈。洗澡前,在掏出火机钥匙香烟钱包的同时,这一小截枯枝被遗落在床头柜了。

我们所见到的不一定是真的,就算是一小截枯枝,也存在很大的空间有无数不堪的想象,问题的重点在于,你如何将它们设计成情节,并让它们顺利成章地成为一体,相互印证。

清晨,小一一不得不接受小夭的嚷嚷,鸭棚里发现了好几枚蛋壳,其中一枚鸭蛋沒吃完,她把它放在一块切青菜的砧板上做样品,非让小一一下楼来看。

那枚鸭蛋上还粘着新鲜的鸭屎,碎裂的很不规则,朝阳透过一只装青菜用的竹蓝,在砧板上留下许多镂空的棱形。小夭说肯定是黄鼠狼做的坏事,小一一有不同的看法,黄鼠狼吃蛋,一般只会咬一个小孔,从孔中把蛋液吸得一干二净,小梅气急时,忽略了这个细节。

小一一想起那两只落魄的流浪狗来,它们经常窜入院子,不久前还被小夭狠揍过一顿,哀嚎着落荒而逃,小一一没那么狠心,就前天它俩钻进围鸡用的尼龙网,小一一也没落井下石,还好心地帮助它们脱离了网阵。

这破碎的痕迹,不像细致的黄鼠狼干的,更像是饿急了的流浪狗的手法。

小一一保留了自己的疑惑,沒有发表意见,这事儿和一截枯枝有本质的不同,你可以轻易地区别一枯枝和是折了的枝条,却没办法断定,到底是黄鼠狼还是流浪狗偷吃了自家的鸭蛋。

各有各的看法,小夭对,或小一一不对,又或许都不对,只是,流浪狗也好黄鼠狼也好,都没有申辩的机会,就算是冤案,也只能无奈地接受。

时光真好,历尽千帆后,你总是可以把你的经历相互贯通,你见过的,不一定是真的。

2019年的某一天,夜归的小一一远远望见自己房间里亮着灯光,透过薄薄的窗帘,灯光变成模糊的桔黄色,映出了窗棂的方格来,窗外,一株记不清种了多少年的蜡梅在盛开,因了灯光,在夜色中犹如一幅金黄的剪影。

小一一想起少女时代做过的梦来,铺天盖地的油菜花,母亲在昏暗的灯光下织花边,父亲蹲在地上不停忙碌着编竹器,它们可以换取微薄的收入,以换取些许裹腹的粮食。

母亲掖好了盖在小一一身上陈旧的棉被,坐回凳子时,那盏豆油灯扑闪着晃动,把周杉的脸映的彤红。

其时,月光照亮了长木条子做的窗棂,和窗外盛开着的蜡梅,那个叫小一一的少女,偷偷睁开明亮的眸子,出神地看着月光,在心里默默想,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可以停下手中的活,来陪我一起睡觉呢?

对了,就是现在窗前的这株不知活了多久的蜡梅,在这样可人的夜色里,你可以把它看成浪漫的温暖,你,也可能会透过江南安静的空气,看到一个多甲子以前的抵力前行,那种压抑的,无法表述的温暖。

所以,你可以把枯枝误认为是折了的银杏枝,认为夕阳醉和迷离眼是绝配,也可以随意地臆想黄鼠狼和流浪狗做的“好事”。

数十年前,一位少女,就着昏黄的灯光,望见月光下满树盛开的蜡梅。

如今耄耋之年的小一一越过满树盛开的腊梅,望见房间里昏黄的灯光,恍惚间,灯光下还有两个忙碌的人影,周泽的脸,被光,生出重影。

小夭的梦里又有了长琴。

很久远的一个年份了,长琴出世,翁老爷极开心,吩咐仆人到虞山掘银杏,植于园中。据说银杏辟邪,意长寿。当日,翁老爷赐树名“避过”,从此,拥有这名字的银杏注定了和翁家大小姐有了关联。

银杏很喜欢翁府,假山亭阁,丫鬟如云,贵宾迭入,丝竹长盈。翁老爷气度不凡,时时折扇轻摇,朗笑而过。偶尔,银杏也可以看到长琴被奶妈放在推车里慢慢走过曲折的回廊,不过推车上蒙了层薄纱,银杏看不清长琴的脸,只有她清脆的啼哭,一次次告诉我她的所在。我觉得这样的日子很好,并且以为会长久下去。可没到一年,翁老爷高中,被朝廷委以重任,携带家眷赴京为官去了。

银杏在庭院里寂寞地存在着,什么也不是。十年后,银杏的枝叶越过院墙看到了对面的虞山,银杏才知道变得强壮高大了,才发现自己渐渐不惧风雨了。

银杏激动,原来可以改变,可以有向上的方向。

20年后,银杏探出了院墙,青山在目,墙外鹅卵石铺就的马路上不绝的马车,过往的各式人物……银杏还看到街对面的小药铺扩展成了大药店,店老板是个胖子,新近又娶了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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