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朝经常控制着自己,让他尽量不要在独自一人的时候过多的想起她。
刚才楚易临走前突然拜托他和她一起走回校门口,用的却是“接下来想说一百句话,没有人听可能会自闭而死”这样鬼扯的理由。
“反正你自己在家也很无聊吧?”顺着自己的背包带,楚易眨着眼望向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温朝才隐约地体会到她的用意。
与其说是他在释放善意,实际上,温朝的行为更像是对自己的救愈。
盘根错节的藤蔓交缠在一起,不见天日地长成密布的荆棘丛,锐利尖亮的伐刀不留情面地破开被阻塞的道路,隐秘在这里的情感能藏多久呢。
他的心是囫囵又矛盾的天平,用力卸下就算只有这样的关系也足够的念想砝码,另一头,希冀更加亲密无间的托盘又高高翘起。
沉溺感又快要占据身体,他不得不停下了思考,开始着手做些事让自己分开心。
下个月就要和大举办正式的乐队演出,到时候还会对校外开放,作为校园开放日的重点节目之一。
已经有不少粉丝提前收到了消息,甚至连当天的应援物都已经开始着手定做。
施泽威逼利诱温朝,声称一定要他写出一首新歌才能放过他,否则就要跑到楚易面前大呼变态温朝暗恋她又不敢告诉她这件事。
温朝当场黑着脸答应。
但他最近心不在此,杂乱的想法混沌地占据着他的大脑,让他无从下笔。
目光放空在空白墙面上,垃圾桶里还静静地放置着被楚易啃得干干净净的桃核。
他不由地想起从前的夏天,想起弄堂口一半苍郁一半衰微的榆树,树下的老头子们围着石头制成的桌椅,完全不在乎“观棋不语”这句话,闹哄哄地嘲着一个因为分心聊天而被错放的象棋子。
夏天的夜晚像被定了个闹钟,时间一到,繁裕的树梢深处便响起了干燥的虫鸣,老旧的客厅里开始放着乏味的新闻。
一放学就躲进屋里、太阳怎么也晒不着的白嫩小孩正握着笔,一笔一划地写着当天的课外作业。
温爷爷用透明的塑料盆装着刚洗完的桃子,牙口尚好的老人家也是个十足的硬桃爱好者,中气十足地朝着房间里的小孩喊,“别写作业了,出来吃桃温朝,小孩子天天躲屋里像什么样!”
小温朝把作业本合上,跳下椅子,小小的一个人也没什么表情,走到客厅里接过爷爷手里的桃子,有点不太明白地问道,“怎么还有叫自己家小孩别写作业的爷爷?”
“那怎么还有你这种一年级就板着脸的小孩儿啊,来给爷爷笑一个?”温爷爷明明一把年纪,还是很爱和自己的孙子拌嘴。
温朝听话地笑了一下,而后把桃子塞进了嘴边,比拳头还大的一个,光是怎么下口都要让他琢磨半天,看着着实费力。
温爷爷见了直笑,走到厨房拿着水果刀出来,想把桃子切成块再给温朝。
谁知道出来的时候看见小温朝满嘴的血,带着受到惊吓后的呆愣,木木地看向老头。
绕是见过大风大雨的老头也慌了手脚,急忙掰着孙子的嘴检查是哪里流出来的血。
直到被吓坏的温朝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颗瓷白的小门牙从他一直紧闭着的嘴里跳出来。
原本就害怕的温朝一顿,看到地上的东西哭得更大声了。
把掉落在地上的牙捡了起来,捏在手里检查了两眼,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温爷爷当场离谱地笑了出来。
明知自己该好好安慰安慰吓坏了地孙子,可他却始终止不住地笑,“男子汉不要为了这种事哭!小孩换牙很正常!”
手却一把将哭得不能自已的小温朝揽进自己的怀里,用着蹩脚的温柔,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背。
尽管不曾对他说过,但老头在温朝的生命里一直是独特的重要存在。
周四下午上完课后,团支书用自己强健的身体,堵在门口,强行把班里的同学留了下来,“各位姑爷爷姑奶奶,行行好,我们好不容易有时间,这都月底了,这个月的团日活动要不就挑着今天赶紧做完吧!”
急着回去打游戏的男生还妄想从后门悄悄溜走,被班长大花一瞪,全都又灰溜溜地回到座位上。
这次的活动只需要他们坐在座位上安安静静地看视频就能完成,楚易作为班里的组织委员,要帮着团支书一起录制视频。
为了保持画面的稳定,楚易举着手机僵硬地在过道间穿梭。
突然停在了某张桌子边,她恶作剧地把手机放到顾星月佯装认真的脸边上,仔细地给她来了个大特写。
镜头里的顾星月面色不改,牙齿间却挤出恶狠狠的话,“起开!”
楚易笑着挪开镜头,故伎重演地锁定了周怡然。
等了会儿也没见她有什么反应,依旧是不声不响地趴在桌子上,神色相当严肃。
收起玩闹的心思,楚易弯下腰以便自己看清她的表情,“你怎么啦,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你别烦我了。”
楚易稍显尴尬地站直,把正在录像的手机关上,重新点了录制,以方便待会剪视频的时候把这一段裁剪去。
她朝往这边看过来的顾星月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什么都不知道。
楚易仔细地回忆了一下今天和周怡然之间的交流,大概也没什么会惹怒她的举动吧?
实在是想不透,但至少得出了和自己没关系的结论,楚易稍微有点放心,想着等活动结束回再问问她。
进度条终于爬到了尽头,投影仪上的画面暂停,团支书松了口气般,大手一挥把在座蠢蠢欲动的各位都放走了。
楚易回到座位上把课本一一放进挎包里,动作慢了点,站起来走向等着她的顾星月时,就只看到周怡然快步走出教室的背影。
“她什么情况啊?”楚易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我怎么知道啊,我还想问你呢!”
回到寝室的时候,周怡然已经躺在了床上。
寝室里还只打开了电风扇,呼呼的吹着微弱的风。
她整个人埋进被子,把自己裹得像个蚕蛹,甚至连头都埋在里面,光是看着都觉得炎热。
站着的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其他人去商业街买奶茶了,只剩下她们三个人待在寝室。
安静的房间里,隐隐约约有细微的啜泣声传来。
当下心中一惊,楚易打开微信找顾星月:不是我的幻听吧?她是在哭吗?
顾星月:……那应该不会是我们两个都幻听了。
楚易:哭成这样,该不会是和林泽文吵架了吧?
顾星月:那要不,你问问?
楚易嗤笑了一声,仿佛在嘲笑楚易说的话是多么得荒唐:你休想,我可不敢!你去问!
顾星月:那等她们都回来了再说,人多拳头硬。
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