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儒忍不住笑出声来。
“不过说真的,你再不收钱,我真的不想去吃了,我爹说的,做生意是做生意,请客是请客,请客一两回就算了,总不能天天去吃天天让你请对吧。”
“哈哈哈,好,下次收你钱还不行。”步儒大笑,随即又问;“你还没找到人互结吗?打算什么时候去县城报名?”
盘文海眼神一暗;“唉,这次我可能没有办法下考场了。”
“为什么?以你这样的文采,有很大的几率考中啊。”
“你方才也看到啦,我娘长年卧床,吃饭都要端进去。而且我岳父去年初上山又摔断了腿,时常靠我家接济,我这个百无一用的家伙不但吃白饭,花费还是家里大头。”
盘文海摊了摊手,接着说;“而我家的唯一收入就我爹爹收些村里的皮毛山货拿到镇上去买。”
步儒没说话,只是轻轻抿着茶。
“一般人做这个皮货商人,也能赚不少,但是我爹他太……镇上二十铜一张的兔子皮,他在村里就收十九铜,哈哈哈,还说都是乡里乡亲的,不能赚人家太多钱,不然就不厚道!”
“一批货赚了三五十铜的,还时常接济人家……虽说子不言父过,但我也不是说他不好。”盘文海全程是带着微笑说得,可见并不是对父亲有意见。
说到这,他附身前来,稍微压低声音道;“你信不信,你刚刚带来的盐茶糖,他肯定留不住,全部都会送人……”
他话音刚落片刻,步儒恰好透过窗户,见到盘父提着三包东西兴冲冲的往外走。
一个十七八岁,抱着个婴儿的女子追出来,喊了句;“公公,你好歹留些糖给婆婆补补,再说你孙子也要喝一点啊。”
那男子哈哈哈一笑,折回来道;“那留些一点糖吧。”
“家里的盐也快没了……”
“没事,过两天我去买……”
盘文海的位置看不到外面的情形,但是却能听到那些话,此时露出‘果然被我说中’般自得的神色,抚掌大笑起来。
步儒也跟着笑了。
因为是在自己家,平时话不多的盘文海比较放得开,步儒也是现在才知道这个朋友原来是如此有趣之人。
“你说,我家能拿出什么钱来?何况考了县试中了,还要去府里考府试和院试对吧,别看我爹是村长,村长家也没余粮啊。”
步儒没有说话,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
片刻,盘文海轻轻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也很想去考,并不是说我很看重这秀才的功名,只是想印证一下自己的学问学到什么程度了,而且我们村从未出过读书人,我想为我的村子争口气。
步儒点点头。
“而且,如果考中了,我还能在村里办个私塾,教教村里想读书的孩子……”
大永朝想办私塾,最低的条件就是要童生以上,不是说读过几本书,想办就办的。
“其实我也知道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也想过和你互结,但是如果不能凑齐五人,就算与你互结也没用啊对不对。再说这几天我也想清楚了,今年不打算去考了,决定再读三年,存点钱到时再去,反正还大把时间嘛。”说到这,露出满不在乎的神色。
步儒感激的道;“盘兄有这个心,我很感动,只是我们男儿应志在当前,当前应做之事,不可拖延到明日,须知明日复明日,三年复三年,到最后一事无成怎么办?你可听过《明日歌》?”
盘文海闻言,收起刚刚满不在乎的神色。
步儒轻轻哼唱明日歌,歌声清亮,歌词意义深远,在山村木屋中藏着十几本书的小书房里缭绕。
一曲歌毕,盘文海整整衣服,站起来肃然道;“愚兄受教了。”
“就算带着一百铜,我也要去考这场!”
步儒道;“居然如此,我们互结吧,我这里已经四个人,就差你了。”
“当真?”
“骗你干嘛,你明日下山来,我们一起去县城,今日我已经让人预定好县里的房子了,伙食方面我会负责,到时我们一起住。”
盘文海抚掌道;“如此甚好,有你这阵东风,不乘都对不起你这个步老板了。此次不中则罢,若中了,我欠你个人情。”
见商议已定,步儒心中欢喜,道;“千万别这样说,你愿意冒着得罪全县读书人的风险和我互结,应当说我欠你个人情才对。”
盘文海道;“我读书不是为了和别人勾心斗角的,再说就算与全县读书人为敌又怎么样?我考不考得中,都是回自己的小山村闭门读书,莫非他们要来我家门口,和我吵架么?”
顿了顿又故作夸张的说;“若真有如此执着之人,爬二十几里山路来此,那我不放狗咬他了,也不叫小孩用尿嗤他,和他吵一架又何妨。”
才严肃片刻,又不正经起来。
步儒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