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鹰不知道两人在打什么哑谜,他不懂两人在说什么,只好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可没有人能顾得上给他解释什么,只见柳书彦犹豫的伸出手,似乎想要去拉纳兰渃的手,可他的手在还没碰到纳兰渃的衣袖时就收了回来。柳书彦暗自笑了下,才用轻柔的语气说道:“是啊,我怎么可能不恨你呢?不过,我现在也能理解你了,每个人的选择罢了。母亲,你有你的选择,我也有我的选择。你当初为了护住柳家,独自面对南陵的尔虞我诈,是你的选择等你成为南陵王,你为了自己的子民,冷眼旁观柳家被灭门,也是你的选择。如今,外敌来犯,我想要留下来,保护岭西的百姓,保护柳家仅剩的血脉,是我的选择。既然我不曾干涉过你,母亲,你又凭什么来干涉我呢?”
纳兰渃从来没有听自己的柳书彦说过这么多话,也是这二十多年来,第一次听他如此真心实意的称呼自己一声“母亲”,心中百感交集。柳书彦说的没错,当初她在选择自己的人生时,柳书彦没有参与过,如今她又凭什么左右柳书彦的人生呢?说到底,她不过是一个不称职的母亲罢了。
只是,没有哪个母亲,愿意自己的孩子去冒险,即便冷血如纳兰渃,也是一样。在这一刻,纳兰渃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感。此时的她不在是叱咤风云的南陵王,而是一个拿自己的孩子毫无办法的母亲。她的脊背依旧挺得笔直,可说话的语气已经近乎哀求道:“孩子,你说的这些我都懂,但是当娘的还是想请求你,跟我回去吧。在南陵,你是尊贵的王子,没有人会欺负你,你想做什么都不会有人阻止你。你明明可以过上太平的日子,为什么要踏足险境呢?”
“太平日子?”柳书彦的脸上浮现了一个讽刺的微笑,“我去过太平的日子,岭西的百姓怎么办?你明知道守城的麻将军不可能守得住城门,依旧让我和铁鹰走?纳兰渃,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自私。”
“究竟是谁自私!”柳书彦的话似乎给了纳兰渃莫大的刺激,她突然状似癫狂的上前,一把握住柳书彦的肩膀,歇斯底里道,“我只知道岭西曾经的守城将军姓柳!岭西的守城将军曾经也是战无不胜!柳书彦,你睁开眼睛看看,如今岭西的军队为什么会连区区八部族都抵挡不住,因为大孟的狗皇帝屠了你柳家满门!他为了求一时心安杀了我的丈夫,如今凭什么还要我的儿子替他卖命!”
纳兰渃说着,再也忍不住的哽咽。柳书彦没想到纳兰渃会这样,他看着纳兰渃眼中的泪痕手足无措的回头望向铁鹰,企图求助。铁鹰沉吟片刻,没有再袖手旁观,而是上前扶住纳兰渃,轻声安慰。
纳兰渃一直将自己的一颗真心埋得太深,以至于柳书彦在她这边这些日子竟然没能窥见半分。如今看着瘫坐在地上的纳兰渃,柳书彦才明白,原来眼前这个人对他父亲的爱意是真的,柳家覆灭对纳兰渃的打击也是真的。可她是南陵王,她不能拿南陵百姓的性命泄私愤,只能听手下的探子告诉她,她的爱人被杀,她的儿子远走他乡,而她甚至不能亲自去看一眼。
柳书彦这样想着,不由得蹲下,握住了她藏于袖中的那双手。那是一只典型的女人的手,柔软却冰凉。纳兰渃的手并不大,柳书彦的手足以将那双手包裹起来。半晌,柳书彦轻声问:“母亲,我只想问问您,您知道父亲不在了的那天,可曾哭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