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陵五里开外,十万将士卸下银盔,盘坐于篝火堆边沿,就着水壶里所剩无几的水吃着干饼,血腥充斥着鼻腔里,冰冷的铁器错杂纠葛,如同寒夜里最凄冷的光。
篝火徐徐燃烧着漂浮起浑浊的灰烬,消融在夜色深沉里,所谓篝火亦不过是堆积着杂乱的树枝,约莫有半人高,远望而去犹如夜间烛火散落一地。
了望台分为东南西北四角,皆是临时用木材所搭造,每一了望台归于两人守夜,四人巡夜,纳为二十四个将士,灰白色的营帐顶端斜插着黑纹旗幡,主帅营帐地势处于三军内间。
南面,僻静的小营帐内印照着昏黄烛火,依稀可见床榻上横列着一个女子,几位麻布白衣的几位女侍者端着染血的布巾和铜盆慌慌张张的奔下台阶,里内是几名女医者帮着床榻上的银发女子施针。
床榻上的银发女子闭着眼帘,银盔甲被卸下,双手放于腰腹间,神情祥和安然,一头如雪如银的缎发松散开来,流淌着皎皎月华一般的风华,她的胸口绽开一抹血洞,染红了洁白里衣。
赤蚀言端坐于烈火灼烧的篝火边沿,垂落在肩侧的几缕青丝掩盖着神色晦暗,一动不动的紧盯着篝火,在他的身后是余孟矜手中逃脱的十曰令之人,默不作声的立于赤蚀言身后,从未说过一句话。
篝火燃烧着的柴火时不时发出咔嚓的声音,赤蚀言保持着这个动作已经几个时辰,越是冷静的外表下恰恰隐藏着波涛汹涌的暗河,五指搭在膝盖用力收紧,指甲狠掐入皮肉里,隐忍不堪。
“已经几个时辰了?”赤蚀言的声音很嘶哑,也很疲倦不堪,仿若历经沧海桑田。二曰令顿了顿,还从未见过他如此这般,闷声回了一句,“……十个时辰。”
“原来过了这么长的时间啊。”赤蚀言牵强的扬起一抹笑意,扭过头去看烛火缭绕里床榻上横列的身影,复而低下头来,嘶哑着声音去说,“那她为何还不醒……”
三曰令见惯了赤蚀言淡然如若清风,亦是第一次见到他这般模样,简直像是失了魂,颇有些不习惯的问:“言公子可是认识这女子?”
赤蚀言抿着唇,似乎是在迟疑不定,找不到合适的说辞,低着头回答:“我欠她很多钱,还没有还她,算是我的债主。”
这话亦是在撒谎,可三曰令他们想了想,也不是没听说过赤蚀言在东陵宫里受尽欺凌,没了母妃的庇护,一介弱小且不受宠的皇子大抵日子是难过的,借钱这一说法于情于理亦不是没可能。
三曰令木讷着不知说些什么话来,只心想定是惹起赤蚀言的伤心事,站立于一处便就不言不语。
暗处落下一道残影,浸染着暮夜间的黑暗,攀爬于挺拔的树干,如同落叶一般飘落在地,穿花拂叶间黑靴踏过潮湿的碧苔,落地无声,如履平地的闪现在篝火边沿,蒙着面巾露出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