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衫下的躯体,是无比可怖的,青黑的瘤子遍布全身,坑坑洼洼,只看着就让人想把头扭过去。
人对美丑的喜恶几乎是天生的本能,而自己的身体生成这般模样,每天自己都不得不注视着愈来愈丑恶的身体,意味着这对兄妹无论肉体和内心都日日夜夜受着折磨。
她不是大夫,但过往的经历让她对人的肉体观感极为淡漠,在战场和医治病人的地方,人的肉体就是一具皮囊,没有男女之分。
所以现在看到朱戎的身体,她心里没有羞涩,没有厌恶。
但有一丝悲哀,有一丝歉意。
当年在剿灭母蛊的时候,曾经让三只子蛊被蒙面人夺走,没能追回,现在想起,这两个孩子很可能就被这三只子蛊之一所害,饱受折磨。
他们的确是过得很苦,能活到现在而没有自杀,也算得上心志坚定。
而自己对他们的态度也算不上很好,主要是因为这两个孩子的态度比较恶劣,但其实没什么好计较的。
他们只是被波及的,最无辜的受害者。
朱鸾的思绪被朱戎的呼喊声打断,朱鸾定睛看去,朱戎像是在躲避什么似的,飞速脱光衣服坐进了浴桶里,药液将他的脖子下全部浸泡,而他满头大汗,手中攥着桶底的药渣,皱着眉头看着她。
“你在里面放了什么?”他质问道,“我没见过这些药材。”
朱戎从小知道自己罹患怪病后,一直自学医术,读了无数医书,对药材自认十分精通,但桶底的这个药渣,竟是从未见过,让他对眼前这个女孩子的怀疑更深。
“和我想的一样,你完全不信任我,”朱鸾坐在浴桶边的一把高脚木椅上,一条腿盘放在椅面上,一条腿悬空晃荡着,姿势非常没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她正摆弄着放在膝头的刀具,头也不抬地说道,“不信任大夫,是很容易送命的。”
“你有什么好值得我信任的。”朱戎讥讽道。
“嗯嗯,”朱鸾敷衍的应道,“这是灵丹妙药,怎么能告诉你是什么,好了,脸也要泡进去,不管你信不信我,你都答应了曾祖母会好好听话,不会言而无信吧?”
朱戎知道从这女孩子嘴里问不出什么,兴致缺缺的将药材往桶底一扔,深深吸一口气后往下一滑,将脸部也浸入到药汤中去。
在朱戎整个头都没入药汤之中后,朱鸾静静环顾了净房四周,确认无人后,她轻手轻脚的从椅子上滑下,走到了朱戎所在浴桶的旁边。
她注视着褐色的药汤,眼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随后嘴角浮现一丝笑意,从身边的布包中抽出一把雪亮的短刀。
她右手执刀,靠近的不是朱戎,却是她自己的手。
锋利的刀锋划过,雪白的肌肤上瞬间涌出鲜红的血液,朱鸾割破了自己的手指,将血滴进了褐色的药汤之中。
原本平静的药汤突然像是被煮沸了一般,咕嘟嘟冒起泡来,淡淡的金色光芒在药汤中一闪而过。
而在药汤中朱戎突然发出一声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