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一直在下。
段立峥从未觉得夏天的雨那么久,也从未觉得黑夜是那么的短。
即便他不愿,但外面的夜色还是随着雨水的落下一点一滴由浓变淡。
“什么时候了?”段立峥看雨一刻,问道。
“寅时了。”旁边的宋怀竹答道。
他的声音清淡如水。
两人平静地进行这已经进行了五次的对话。
在日与夜的交界线,被夜色笼罩的灵岩寺下。
两个男人并肩站在禅房外的长廊下,注视着屋檐落下的雨水。
例行的对话结束,两人间再次恢复了静谧。
两人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就这样站着不说话也不觉得有什么尴尬。
他们在这里已经站了三个时辰以上。
吱呀一声门打开,陶女官从里面走出来,手上端着两盏清茶。
“段公子,你还是去外间休息一下吧。”陶女官叹了口气。
“毕竟你明日……不是明日了,”陶女官将茶递到段立峥手中,“你今日还要参加乡试。”
段立峥苦笑,“无事,我此时并无睡意。”他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将茶盏放到托盘上笑了笑,“不用担心,我是登极中期的修行者,一夜不睡没什么。”
话是这么说。
但即便是已经考了三天了,今日还是最消耗体力的武试,谁也不是铁打的。陶女官心道。
她摇了摇头,走到另一个男人身边,张了张口,但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宋怀竹端起茶杯,对陶女官微微额首。
“她怎么样了?殿下睡了吗?”段立峥身体微侧,像是想要看看屋内,但很快控制住自己,重新看向檐下雨珠。
陶女官再次叹气,“九小姐还睡着,眼睛一直没有睁开,殿下她……”
中年妇人看向半掩的房门,不知在想些什么,随后轻轻摇了摇头。
“真是作孽啊……”
陶女官的叹息没有传到屋内。
禅房内重重锦幔,这是从神都带来的软烟罗。
香炉里的檀香袅袅,屋角的滴漏发出细微的嘀嗒声。
柔软的锦幔飘散开来,红帐烟罗后繁华盛开的大床上却空无一人。
富丽堂皇,凤凰色调的的房间里,灯光昏暗,只见一盏羊角宫灯影影绰绰的闪烁,照亮坐在地上的女子雪白的脸庞。
长长的裙裾散开,晋阳公主坐在地上,双手抱膝,后背紧紧靠在美人榻上。
榻上的朱鸾盖着锦被,脸色苍白,安稳地阖目而眠。
美人榻并不高,但晋阳公主把自己缩成一团,像是孩童一般,一眼望去显得有些年幼。
室内十分安静。安静了很长时间。
“真是讨厌的女人,”不知过了多久,晋阳公主仰起头,靠着美人榻喃喃道。
“你倒是睡的香,害的其他人没法睡。”
她偏头看看床上的少女,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不免焦躁起来。
本想多挖苦几句,但张嘴欲言,晋阳公主又沉默了。
看上去是这个样子,但谁也不知道她现在内里在经历着一些什么。
十指连心的痛都叫不醒朱鸾。
这个皇姐到底要做些什么才能醒过来呢?
为什么自己会相信她能醒过来呢?